男人约莫五十岁,身高不足一米六,西装却衬得他肩背绷得笔直,像硬撑着架子。鬓角染得极整齐,没半根白发,领带是暗纹藏青,连银质袖扣都擦得发亮,映着廊下的暖灯晃眼,偏生那张脸窄而长,下巴尖得像没长开,笑的时候嘴角往一边扯,透着股说不出的局促。他弯腰脱鞋时动作笨拙,却偏要捏着胡桃木鞋拔子慢慢磨蹭,开口时日语说得慢,尾音却带着刻意压出的沉,像在装腔作势:“雪子小姐,还是老位置,‘松风阁’。”
“龟田议员这边请。”雪子的笑比平时柔了三分,眼角的弧度绷得格外软,引着他往里走时,悄悄朝我递了个眼神——我立刻跟上去,手里攥着藏在西装内袋的对讲机,凛斗早说过,这位东京市议员每次来都爱摆架子,馆里得多留个心眼。
龟田刚踏进“松风阁”,就抬手解了西装纽扣,随手往榻榻米上一扔,动作里带着股理所当然的随意,仿佛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只是块抹布。他没等雪子招呼,就自顾自盘腿坐下,膝盖顶得矮桌晃了晃,指节叩着桌面:“让墨雪来,再叫后厨把冷盘拼一份,要鲷鱼干和渍梅子,清酒要獭祭,冰桶得满冰——少一块冰都不行。”
雪子应得快,转身时还特意帮他把西装捡起来,细细拍掉褶皱,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一旁。没一会儿,墨雪端着茶盘进来,刚要跪坐,龟田就皱眉:“不用跪,站着伺候就行——给我倒茶,水温别太高,你们这些姑娘家总毛手毛脚,烫到我怎么办?”他说话时眼睛盯着墨雪的振袖,语气轻慢,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墨雪的指尖顿了下,还是拿起茶壶,细白的水流缓缓注进茶碗。龟田却没接,反而抬眼扫过我:“你就是曹君?雪子说馆里的事你能搭把手,看着倒还算利索。”
我站在矮桌旁,没弯腰也没凑前,声音平稳:“龟田议员有需求,直接跟我说或是跟雪子小姐说都可以,馆里的规矩我都清楚。”他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话,手指敲着冷盘里的鲷鱼干:“听雪子说,你是中国人?在日本待多久了?没少受气吧?”
说话间,萤音抱着三味线进来,刚要调弦,龟田就摆手:“别弹那些软绵绵的调子,弹《荒城之月》,要够劲——你们中国人就该多听听这种曲子,学学什么叫风骨。”萤音的指尖顿了下,还是拨动琴弦,苍凉的调子在包厢里散开。龟田跟着节奏晃了晃头,忽然拿起清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杯,又朝我递过来:“陪我喝一杯?雪子,你也劝劝曹君,别这么拘谨,在我这儿不用讲虚礼。”
雪子连忙帮我圆场:“曹君是担心有客人闹事,一直守着规矩呢。”我却抬手接了酒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声音依旧平稳:“既然龟田议员开口,我喝这杯,但值班时只喝这一杯。”仰头抿了口,清酒的烈在舌尖散开,龟田这才笑了,嘴角扯得更开:“这才对嘛,中国人就该懂点人情世故。”
他放下酒杯,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的自负渐渐露出来:“说起来,当年我们大日本皇军进中国,你们中国的带路党可不少啊——村口的老汉给我们指路,镇上的商户给我们送粮,这不都是你们自己人愿意的?还有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的时候,多少民众在旁边围观,有的还帮着搬梯子,你们自己都不护着自己的国家,还怪别人欺负你们?”
萤音的琴弦猛地错了个音,龟田却像没听见,拿起筷子夹了块鲷鱼干,嚼得咯吱响:“老祖宗说‘天予之不取,反受其殃’,你们中国人就是不懂这个理。我们日本虽然地处的自然环境不好,多火山多地震,可日本人争气啊!日本人团结!当年打仗的时候,举国一心,上下朝野一条心,全国的妇女哪一个不是送丈夫、送儿子、送孙子去上前线?有的还主动去工厂造武器,你们中国人能做到吗?”
他忽然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股穿透力:“很多历史真相你们看不到,也不愿意看。日本只有往外走才有出路啊!日本岛最后会沉没的,我们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年日本战败了,可你们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得到?错了!我们得到了技术,得到了国际上的话语权,得到了你们中国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发展机会——这些都是用命拼来的,不像你们,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怨天尤人。”
雪子在一旁轻轻咳了声,想打断话题:“龟田议员,这清酒的口感怎么样?要不要再添点?”龟田却摆手,眼神盯着我,带着挑衅:“曹君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说得不对?还是你们中国人,连面对历史的勇气都没有?我告诉你们,日本早晚要登陆欧亚大陆,这是天意,谁也拦不住!”
我攥紧了酒杯,指节泛白,却没动怒,只是看着他:“龟田议员说的‘历史’,是被你们篡改过的历史;说的‘天意’,是你们侵略的借口。当年日本在中国犯下的罪行,不是几句‘带路党’就能掩盖的;无数中国人为了守护国家牺牲,也不是你们口中‘不团结’就能抹黑的。日本要是真懂‘争气’,就该正视历史,而不是抱着侵略的旧梦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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