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的早饭桌上难得丰盛。
木大柱闷头喝着玉米糊，木建国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起身：我去厂里了。
王翠花给他塞了个煮鸡蛋：路上吃。
木齐章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心里踏实了几分。
大哥有了正式工作，分了房，再也不用担心下乡了。
这个家，正在一点点变好。
饭后，王翠花挎着篮子出门：我去街道领火柴盒糊。
木齐章本想跟着，却被王翠花拦住：你上班要紧，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行。
中午木齐章回家取粮票时，却发现王翠花独自坐在门槛上发呆，篮子空空如也。
妈？火柴盒呢？
王翠花勉强笑了笑：没领到。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街道办的李干事说......说咱家都有正经工作了，不该跟困难户抢活计......
木齐章捏紧了拳头。
什么困难户？
分明是张婶那伙人眼红，故意排挤母亲。
下午刚到粮站，老周就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墙角：
二丫，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怎么了？
张主任刚下令，老周压低声音，说你年纪不够，明天不用来了。
木齐章如遭雷击：什么？
说是上头查的严，未满十八岁不能用工......
老周欲言又止，
可刘会计的外甥女才十六啊！
木齐章咬咬唇，瞬间明白了，什么年纪不够，分明是李强认出了她，郑科长在背后搞鬼。
否则她刚立了功，怎么可能忽然被辞退？
她强压怒火，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位。
账本上的数字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
粮站的工作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没了这份工，她随时可能被强制下乡。
老周轻咳一声：二丫，帮我去仓库搬袋面粉。
丫头，他声音低沉，这事，咱们得换个法子。
木齐章皱眉：还有办法？
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周站在门口从兜里掏出半包大前门，慢悠悠点上，
你得罪了人我们却不能反击，否则，咱们都得完蛋。
他吐了个烟圈：但咱们可以让他主动把你留下。
抽完烟老周带着木齐章进了仓库，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张主任小舅子的结婚证明。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木齐章：张主任正愁找不到人顶班。
木齐章眼睛一亮：您是说......
明天你去求张主任，
老周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就说愿意无偿帮忙，等满十八岁再转正。
他冷笑：郑科长不是拿年纪说事吗？咱们就钻这个空子。
木齐章可以是个好苗子，要是走了谁来帮他？
张主任凭什么帮我？
老周笑了：他小舅子在农机厂，一直想调去运输队。
木齐章恍然大悟，这是要交换人情。
正说着，仓库外传来脚步声。
老周迅速变回佝偻模样，高声抱怨：这面粉袋子怎么这么沉！
张主任推门进来，看见木齐章明显一愣：你怎么还在这儿？
老周赶紧解释：主任，我让二丫帮忙理货单呢，这孩子心细。
张主任皱眉：郑科长不是说了......
主任，我能不要工资，先干着吗？
她声音哽咽：我爸身体不好，家里就指望我这工作......
反正木齐章只是要个工作名头，至于赚钱她有很多种方法。
张主任神色松动：可郑科长那边......
就说我自愿帮忙，木齐章红着眼圈，等满十八岁再办手续。
老周适时插话：主任，您小舅子不是要结婚吗？婚假得有人顶班啊。
张主任眼睛一亮，随即板起脸：这事......我得再想想。
但他离开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其实木齐章刚被表扬，这个时候开除她一个临时工反而被人计较。
可郑科长亲自发话他只好做个恶人了。
不过嘛，郑科长毕竟不是常驻粮站的，这里还是张主任的天下。
等木齐章下班回家，果然又碰到了李强，李强还是认出了木齐章。
李强带着两个混混在木家院外转悠时，木齐章故意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家走。
哟，这不是粮站的临时工吗？
李强叼着烟，故意提高嗓门，听说被开除了？
木齐章装作惊慌的样子，加快脚步：我、我不知道......
李强得意地笑了，朝地上啐了一口：让你多管闲事！
木小丫在门口急得直跺脚：姐！他们欺负你？
没事，木齐章关上门，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让他们得意几天。
木大柱蹲在门槛上修锄头，铁锤敲在锄刃上，一声比一声重。
爸......木齐章轻声唤他。
木大柱头也不抬，手上的力道却更狠了。
锄刃在石板上磨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发泄什么。
王翠花从灶房探出头，欲言又止。
半晌，木大柱才闷声开口：工作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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