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日很快就到了。这天一早,族人们皆身着笔挺的藏青礼服,领口绣着胡氏家纹,沉默地聚集在祖祠外的青石坪上。柳氏站在人群最前,暗红锦裙衬得她面色愈发沉郁,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得意;胡盼月挨着她,时不时用帕子轻拭唇角,眼神扫过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而苏清瑶就站在她们身侧,一身浅碧色衣裙,鬓边簪着朵素白茉莉,瞧着温婉可人,可那双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方才我来时,分明瞥见她与柳氏交换了个眼神,眼底藏着的算计,像极了凡间猎人设下陷阱时的阴翳。
我按大长老的嘱咐,站在族人队伍的第三列靠前位置。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大长老拄着刻有云纹的桃木拐杖走近,宽大的袖袍扫过我的手臂,一枚冰凉的物件便悄无声息落入我掌心。是枚拇指大小的玉哨,通体乳白,上面刻着极小的“胡”字,触手生温,想来是用老玉打磨而成。
“祭祀毕,你便以‘归置先祖牌位’为由留下。”他声音压得极低,混在族人的低语中,几乎听不真切,“守卫已打过招呼,但若遇变数,吹此哨,我自会设法接应。记住,祖祠内的气息……不对劲,万事小心。”
我捏紧玉哨,指尖传来的温润让心头稍定,颔首道:“多谢长老,盼柠省得。”
祭祀鼓乐准时响起,三长两短的鼓声震得空气微微发颤。大长老手持青铜酒爵,率先迈入祖祠,族人们依次跟上。跨过高高的门槛时,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混着陈旧木料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极特别的气息——那气息清冽如泉,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暖意,像极了青丘狐族圣地中,灵泉蒸腾的灵气。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灵珠真的藏在这祖祠深处?
祖祠内光线昏暗,只有正前方供桌两侧的长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供桌上整齐排列着数十块朱漆牌位,牌位前的青铜香炉里,三炷香燃着袅袅青烟,烟气盘旋上升,在梁间织成朦胧的网。墙壁上刻着胡氏先祖的事迹,从开荒拓土到建立家族,刀工古朴,只是年代久远,部分刻痕已模糊不清。我跟着族人依次上香,指尖触到香灰时,悄悄运转狐族的感知力——那是一种类似“灵嗅”的能力,能捕捉到常人无法察觉的灵气波动。
前几排牌位并无异常,直到走到最后一排最角落的那尊牌位前,感知力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牵引般,猛地一缩——灵气波动,正是从这牌位后面的墙壁传来!我眼角余光扫过那面墙,青石砌成的墙面平整光滑,石缝间填着灰白色的泥,与其他墙壁并无二致。可那丝灵气却真切地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像在引诱,又像在隐藏。
只能等。我压下心头的悸动,上完香后,默默退到一旁,看着族人们行跪拜礼。祭祀仪式繁琐,从献祭品到读祭文,再到族人行三叩九拜之礼,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待最后一道仪式结束,族人们陆续起身离场,柳氏和苏清瑶却故意磨磨蹭蹭,走在最后。
“盼柠,你怎么还不走?”柳氏停下脚步,双手交叠在腹前,语气阴阳怪气,“大家都走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道想在祖祠里偷东西不成?”
苏清瑶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我的衣袖,脸上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妹妹,祖祠是胡氏圣地,可不能随意逗留。柳夫人也是担心你,万一被长老们误会,对你名声不好。快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的指尖刚要碰到我的衣袖,我猛地侧身避开,抬眼冷冷地看着她们:“不必劳烦柳夫人和苏小姐。我是奉大长老之命,留下整理先祖牌位,二位若是有异议,不妨去问问大长老?”
柳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苏清瑶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搬出大长老。就在这时,大长老恰好从供桌旁转过身,目光扫过柳氏和苏清瑶,眉头微蹙:“是我让盼柠留下的,怎么,柳氏,你有意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族长的威严,柳氏脸色一白,连忙摆手:“没、没有意见,是我多嘴了。”苏清瑶也低下头,小声道:“是我们误会妹妹了,还望长老勿怪。”两人不敢再多说一句,匆匆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出了祖祠,裙摆扫过门槛时,还差点绊了一跤,那狼狈模样,看得我心中冷笑。
祖祠内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门口的四名守卫,按照大长老的吩咐,守在门槛外,没有进来。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最后一排那尊牌位前。那是一尊看起来最陈旧的牌位,朱漆剥落,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胡公讳……”几个字。我轻轻将牌位挪开少许,指尖贴在后面的墙壁上——青石冰凉,触感粗糙。我用指节轻轻敲击,“笃、笃、笃”,大部分石块发出的声音沉闷厚重,唯有中间一块,声音略显空泛。
就是它!我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住石缝。这青石看似与其他石块严丝合缝,实则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凹槽。我按照青丘狐族辨认机关的法子,轻轻向左转动半圈,再向上一推——“咔哒”一声轻响,青石竟真的被推了进去,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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