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琥把糖块揣进怀里,每天啃一块,啃到最后一块时,伤口终于结了痂。他刚能下地,就瘸着腿去灶房,非要给李糖倌画糖画。铜勺在他手里还是有点抖,可这次画的老虎,耳朵不歪了,尾巴也不卷了,连爪子都透着股威风。
“你看,我画成了。”他举着糖老虎笑,眼睛亮得像落霞村的星星。李糖倌接过糖老虎,见他额头上的浅黄纹比平时淡了点,像是耗了力气,心里又暖又酸。
转过年开春,青虎山来了场倒春寒,山涧结了冰,山里的野物没了吃食,有两只小狼溜到村边偷鸡。阿琥夜里蹲在鸡笼旁,没动手,只是对着月亮吼了两声——那声音不凶,却带着股山林里的威严,小狼吓得夹着尾巴跑了,再也没回来。
赵大柱蹲在槐树下抽烟,看着阿琥帮李糖倌劈柴,突然说:“这虎崽子,怕是把落霞村当自己家了。”
李糖倌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的脸:“本来就是一家人。”
阿琥的糖画越画越好。有回镇上的财主来落霞村收山货,看见他画的糖老虎,非要用一两银子买。阿琥把糖老虎往身后藏:“不卖,这是给小虎留的。”财主见他不给,又说要雇他去镇上开糖画铺,给双倍工钱。
“不去。”阿琥头也不抬,手里的铜勺在石板上划拉,“李伯在这,我就在这。”
财主走后,李糖倌摸着他的头笑:“傻孩子,一两银子能买好多糖呢。”
阿琥把刚画好的糖兔子递给他:“不要银子,有你做的糖就够了。”他说着往门口看,见小虎举着野花跑进来,突然变成毛球的样子,蜷在草堆上装睡,尾巴却在身后摇得欢。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着。阿琥还是会在夜里变成老虎,踩着月光在山上跑一圈,回来时总叼着点山货——有时是串野葡萄,有时是只肥兔子,都往李糖倌的灶房里送。他的糖画越来越像模像样,连镇上的货郎都特意绕路来买,说“落霞村的糖老虎有灵气,爪子都带着笑”。
有年冬天,李糖倌染了风寒,咳得直不起腰。阿琥守在他床边,把自己攒的野山参都拿出来,非要塞进他嘴里:“吃了就好了,赵大柱说这个能治病。”他夜里不睡觉,蹲在灶房给李糖倌熬姜汤,火没烧好,弄得满脸烟灰,像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小花猫。
李糖倌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等病好利索了,他教阿琥做麦芽糖,说:“学会了,以后我老了,你就能自己开糖画摊了。”
阿琥搅着铜锅里的糖稀,突然说:“你不会老,我每天给你采野山参。”
李糖倌没说话,只是把他额前的碎发捋了捋——这虎妖,笨嘴笨舌的,却说得比谁都实在。
后来,落霞村的人都知道,老槐树下的糖画摊有两个主人:一个是笑眯眯的李糖倌,一个是偶尔会冒出尾巴的阿琥。外来的人见了阿琥,总吓一跳,村里人就会笑着解释:“那是阿琥,我们村的虎,只爱啃糖,不咬人。”
有回小虎长大了,要去镇上读书,临走前抱着阿琥的脖子哭:“阿琥哥,我放假回来,你还能给我画糖老虎不?”
阿琥往他包里塞了把野山楂,又塞了个糖老虎:“给你留着,画得比以前的都好。”
小虎走那天,阿琥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李糖倌走过来,把刚画好的糖老虎递给他:“别担心,他放假就回来了。”
阿琥接过糖老虎,突然变成老虎的样子,用脑袋蹭了蹭李糖倌的胳膊。阳光落在他棕黄色的毛上,额前的浅黄纹像块融化的糖,甜得人心里发暖。
风从青虎山吹过来,带着山枣的香,混着糖画摊的焦糖味,在落霞村的巷子里绕来绕去。老槐树下的铜锅还在咕嘟,麦芽糖的泡一个个炸开,又一个个凝成蜜色的光——就像阿琥刚来时,落在糖画摊边的那个爪印,看着是陌生的痕迹,却慢慢成了日子里最暖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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