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十几名识字妇人分列两旁,或抄录、或核对、或贴签,井然有序。
这本不是官府差事,却是苏晚晴亲手立下的“民心账”——每一石麦换出去,都要记下户主姓名、村屯位置、兑换物项,甚至附注家中劳力几口、是否参与修渠。
“东岭张家,兑酱菜十斤、琉璃罐一只,持券留底,工分加半斗……记上了!”
“西坡王寡妇家孩子发热,用半石麦换三罐老酱煮粥退烧,也算惠民协约覆盖户,优先登记!”
突然,门口传来窸窣响动。
众人抬头,只见李疯子蜷在门槛外,怀里死死抱着半袋新麦,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九仓空三仓……虚库七日必竭……粮走暗道,鬼火照铜锁……”
小石头婶皱眉:“他又犯病了?来人,送他去医棚。”
可苏晚晴正巧踏进门来,脚步一顿。
她蹲下身,目光直视那浑浊双眼,声音极轻:“你说‘三仓空’,是哪三仓?谁的仓?”
李疯子猛地一抖,忽然咧嘴笑了,笑声瘆人:“龙纹不点睛,米仓无根钉……第七日,风起时,瓮中鼠争命!”
说完,他竟推开众人,踉跄着消失在夜色里。
苏晚晴站起身,指尖微颤。
她不是信鬼神的人,但李疯子从不胡言乱语——三年前大旱,他也是这般疯语预警,结果下游三座官仓果然提前被盗空,唯独她早做提防,保住了杏花村最后一批种粮。
“九仓空三仓……虚库七日必竭。”她低声复述,眸光骤冷,“这不是疯话,是密报。”
她当即转身,召来隐在暗处的赵判官私生子——一个脸上带疤、惯于潜行的年轻人。
“明日一早,你扮游方郎中,带上李疯子,沿官道北上,过三岔口、穿青石驿,盯住沿途所有挂着‘天禄’字号的仓廪。”她语速极快,字字如刀,“记下守卫轮值时辰、运粮车进出路线、仓门铁锁样式。若有暗道通风口,画下来。”
年轻人沉声应下。
苏晚晴又唤哑哥舅:“备船,五艘快艇藏于芦苇荡深处,粮袋提前装箱,只等一声令下,随时北运。”
命令刚落,谢云书被人扶至窗边,披着厚氅,面色依旧苍白,呼吸浅促。
他听见了对话,闭目片刻,忽而低笑:“李疯子……原是当年钦天监养的‘观气童’,能闻粮腐之味,听仓板松响。沈玉楼留他一条命,是想让他疯死乡野,没想到……竟被你捡了去。”
苏晚晴回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你知道他?”
谢云书没答,只是抬手,将一张泛黄残图塞进她掌心——图上赫然是幽州至江南八百里官道,七座粮仓以朱砂标注,其中三座,已被墨线圈出,写着两个小字:虚仓。
“他不是疯。”谢云书嗓音沙哑,唇角却扬起一抹冷笑,“他是唯一活着看穿过‘粮狱’真相的人。”
话音未落,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
苏晚晴急忙扶住他,触手滚烫,心口一揪。
可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昏睡之际,谢云书忽然睁眼,瞳孔深黑如渊,一字一句,清晰落下:
“虚仓七日必竭……该放风了。”
旋即,头一偏,再度陷入昏沉。
苏晚晴握着他滚烫的手,久久未动。
窗外风声呼啸,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侧脸坚毅如铁。
她低头,凝视那张残图,指尖缓缓抚过那三座被圈出的空仓。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声音很轻,却似有千钧之力,“这一仗,不是抢粮,是抢人心。”
而此刻,远在幽州城外三十里的荒岭之下,三座巍峨粮仓静静矗立,外墙斑驳,旗幡猎猎。
守卒懒散倚门,无人知晓——仓内稻草堆山,米袋皆为空壳。
风,已悄然吹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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