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昶没有心思喝酒,他在心里挂记着梅兰,看梅兰憔悴的样子,他的心疼毁了,可是,他又没有办法替她分担那份哀伤。攉汤的路上,他故意落在后边,安慰梅兰,不要哭坏了身子,又把早已准备好的胖大海交到梅兰手里,让她泡水喝,又说,这是娘的意思,让她注意身体。
梅兰的嗓子哭哑了,一听永昶这样说,立马又眼泪汪汪的。她哑着嗓子说,给娘说,我没事,让她别焦心,明天咱们一起回家,歇两天就好。
喝到二八沟,永昶的连襟似乎有些醉了,脸红到脖子根,斑斑点点的红疙瘩怎么看都像拔毛的鸡皮。看别人没有再喝的意思,他有些不满,晃着见底的酒瓶问怎么没酒了,弄得一席棚的人都看他,眼神里全是鄙夷。历来丧事上没有喝粘酒的,更没有要酒喝的,毕竟白事不同于红事,谁都没有心情喝闲酒,懂道理的人早就趔架子要起场了,后边的二排席等着呢。
永昶跟王校长及另外几个人已经卷起煎饼开始吃饭,永昶的连襟还在嘟囔着没喝够,永昶善意地劝导,以后有机会好好喝,赶紧吃饭。连襟不买永昶的账,说哪有主家不管够酒的,再说发引早着呢,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了。
他的一番说辞引得众人暗暗窃笑,这就是一个二百五么,大花咋嫁了这样一个熊人。
永昶连襟的叫嚷把自家的女人引来了,女人嘟囔着夺下他的杯子,不想他却像炸毛的公鸡,立马抖擞了,伸手给了自家女人一巴掌,嘴里骂开了,老爷屌,喝点熊酒还这事那事的,能请得起客管不起酒?
事后,有许多人分析,大花的男人打坐席的时候就不正常了,正常人不那么干,是以,他的死就带有某些宿命的色彩,他的反常在大伙眼里就是作死的前奏,否则一个正常的人断不会行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当然,这都是大花男人死后的各种总结,事实上,他的话一出口,好多人坐不住了,甭管红事白事,没有人喜欢节外生枝,大花男人就是明个明的找事,他的话一出口, 梅家的几个近门的本家不愿意了,什么请得起客管不起酒,明个明的打脸么。两个年轻的围了过来,但是仍然不失礼貌问,姐夫,你说谁呢?喝多了?
永昶连襟眼皮蔑了一下,又垂下了头,嘟囔说,谁心惊说谁。
永昶眼看事情不好,连忙站起来挡在几个小舅子跟连襟之间说,大姐夫喝多了,喝多了,别当回事。永昶的好意换来几个小舅子的尊敬,齐齐跟他说,没事姐夫,你坐着吃你的,我们只是想问问大姐夫,喝点熊酒就这个熊样?
梅兰的叔伯姐大花看事情不妙,挡在几个弟弟跟男人跟前说,你大姐夫不是人,喝多了胡吣,别给他一般见识。女人的本意小事化了,毕竟这是娘家叔的丧事上。谁知道男人根本不理解自家女人的好意,一把推开自家女人,滚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倒要问问姓苗的,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小心让马子给你端窝,点你的天灯。
涧头街的大地主王本中走闺女的路上被绑了票,那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因为死活不愿意让家里人赎他,被假和尚点了天灯。这是三年前的事,人们早已淡忘,如今被大花的男人说出来,这哪是旧事重提啊,这简直就是诅咒,诅咒苗永昶。
永昶气得脸煞白,心里暗道这个连襟就是个二百五,欠揍。永昶迎上前,指着连襟的鼻子说,我要是不觉得今天丧事,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喝点熊酒就这个熊样,赶紧滚熊,不够丢人的。
永昶的一顿臭骂似乎激起了连襟的男人气概,他指着永昶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指着鼻子教训我,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再敢指着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啪,永昶给了连襟一巴掌,他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嚣张。
永昶连襟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就骂,边骂边弯腰到地上摸东西。梅家几个年轻人上来就把他抱住了,相比高出他半头的永昶,任何人都觉得他打不过永昶。可是,他以为拉住他的人偏向永昶,挣扎了几下挣不脱,转头就说拉他的人偏向。大花那个气啊,也顺势抱住男人,她早已无地自容了,这样的男人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也不知大花男人吃错了药了还是怎么着,抽空给了自家女人一巴掌,骂道,你男人都让人揍死了,你个熊老娘们还抱着我不丢,你们梅家没个好东西。
梅家的人不愿意了,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当着女人娘家的几个兄弟的面,竟然拿自家女人不当回事,若是在自己家里,那几个兄弟可以不管,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把他们的姐姐当回事,等同于不把梅家的人当回事。不把梅家的人当回事也不要紧,问题是当着梅家的人诅咒梅家的大客,梅家人要是再不出来说两句,外人就要笑话梅家了, 尤其是跟褚亚青相熟的人。人群里有人喊,揍他,显然,大姐夫的行为激起了一些人的反感,一个外村人竟然当着许多人的面欺负敏河出去的闺女,哪怕你是她男人,作为娘家人也是不能容忍的。在你自己家里,只要不过分,随便你打你骂,娘家人看不到就当没有那回事,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一个外村人应充大尾巴狼,谁吃你那一套,何况有永昶这样一个正牌的大客比衬着,两人的高下立判。
大姐愣了一下,瞬间想起过往所受的委屈,她使劲往外推着男人,一边哭一边数落他,你个没见过酒的熊货,下三烂,跑敏河丢人来了,赶紧滚熊……女人想起在家里受过的日子,感觉胸中积压的郁闷一涌而出,不说不快。男人正经八板的家门口的光棍,屌本事没有,就在家门口横,稍有不如意抬手就打,不分场合。
啪一下子,大姐脸上挨了一巴掌,谁也没想到醉醺醺的他打人还那么利落,显然打顺手了,否则不会这么准确熟练。梅家的丧事,梅家的场地,梅家的脸面,梅家的人就觉得这一巴掌扇在了他们脸上。坐席的亲戚广多,除了敏河及四周的村子的人,方圆几十里的梅家的亲戚都觉得这个人过分了,喝点酒这个熊样的人多了,但是如此不识数的人还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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