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昶没有应付泼妇的经验,拿眼直看郭修谋,意思你劝劝她吧。郭修谋会意,呵斥了一声,别哭了,还没找你算账呢,起来说话。
德刚女人愣了一下,随即住了声,尴尬地爬起来,站到一边去了。
郭修谋把苗家的意思说了,德刚的女人哪有不同意之理,这样的结果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她跪下,梆梆帮冲着永昶磕了三个响头。慌得永昶赶紧伸手去扶,弄了个大红脸。
苗家的义举很快传开了,整个山南传颂着苗家的仁义和阔绰。一百多块大洋,在穷苦人家那就是不敢想象的数目,甭说拥有了,有的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日后,苗家的义举传到县里,县长刘鹏举听说了,也是连连夸赞,女中豪杰。
一百多块大洋,的确不是小数字,苗褚氏也犯疼,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为此德刚送了一条命。再说,假如德刚的女人一分钱拿不出,再倒打一耙,让她赔人,她不也是没招,毕竟德刚是为她家帮忙死的,怎么都脱不了干系。村里的那种泼妇她见得多了,泼起来敢脱光腚满村子骂。虽然德刚女人不是那样的人,可备不住被人教唆怂恿来家里闹,那样就不好看了,思来想去,苗褚氏决定就此罢休,不再追讨德刚丢失的丧礼,余下的礼金也一并送给德刚家,处理后事用。
雪后的原野一片寂静,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在沟沿上觅食。平展的土地上,苗肇庆的新坟突兀地躺在凛冽的寒风中。新坟四周,凌乱地摆放着几个纸花圈,虚假的纸花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举重的早已离去,都聚在了窑屋里暖和,擎等着晚上苗家那顿回灵饭。在憨柱爷俩的经管下,一帮举重的甚是板正地埋葬了苗肇庆,不像以往因为主家的苛刻从而心怀埋怨,浮皮潦草地予以掩埋,或是使一些道听途说的歪招,以泄心头的怨气。
苗褚氏娘俩,一前一后走在积雪未融的原野。永昶挎着箢子,里面放着圆坟的一应物品。冷风从后背吹来,雪野里,夕阳像个蛋黄急速下坠。娘俩沉默无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堆积在他们母子的心中,天地之大,人世间的血亲,只有他们母子俩了。
苗褚氏拿出箢子里的祭品,一一摆放好。让永昶点着铰好的纸钱,对着新坟默念了几句。永昶往坟顶培了几掀土后,蹲在了母亲旁边。火纸燃起的火苗在风中乱窜,永昶不得不极力避免烧着母亲。苗褚氏随手拿起一根秫秸,挑弄着叠在一起的火纸,让其充分燃烧。此刻,她的心情说不出的空虚,又有一种如释重负后的疲惫。短短的几天,见证了男人的生死,个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晓。她无人可诉,无话可说。好在一起成为过去。她抬头看看天,顶头的天空碧蓝碧蓝,西天里,几缕细长的彩云缠绕着慢慢下落的太阳,构成一幅绚烂的冬日奇景。
火纸燃尽,苗褚氏让永昶拂去灰烬,适才火纸燃烧后的地上,隐约散布着几道弯曲的印痕。苗褚氏让永昶看看是什么字。永昶不解地看了母亲一眼,仔细看那象形的文字。说实话,看了一会永昶也没看出像什么字,倒不如说像几条小爬虫更为妥当。他摇摇头,告诉母亲,没看出来。苗褚氏不急不恼,说再看看,像不像好。永昶有些好笑,反正他没看出像哪个好字,为了不拂母亲的兴致,他故作惊喜地说,可别说,还真的有点像呢。可不是,你看看,母亲看儿子附和她,点着地说,这边像不像女,那边像不像好。母亲的语气颇为兴奋,和先前的悲伤判若两人,,虽然觉得母亲的想法有些牵强,永昶不由得细细看去,此时用心再看,倒有几分相像了。
好,好。苗褚氏拍拍手站起来,看神色倒不像刚刚失去了亲人。永昶不明白母亲所说的好是什么意思,但他从心里希望母亲从悲痛中走出。几个月不见,和夏日时候相比,母亲明显老了许多,要知道,她才刚刚四十。
走吧,家里还一心事呢。苗褚氏说。
夕阳下,瑟瑟的寒风里,苗褚氏娘俩的影子被拉了老长老长。
德刚家的事简单,依着德刚女人的意思弄一个匣子埋了完了,当然这其中有置气的成分。此刻,德刚女人最初的悲伤已被浓烈的气愤所替代。她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那个撒手而去的男人。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一句话不说,直接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怎么说都不是一件男子汉行为。村里人的议论更让德刚女人难受,德刚哪是解脱啊,简直是把她扔在了人世间受颠簸,一个女人家,哪有那么容易的,遭受别人的质疑和白眼不说,光是那几亩地都够女人拾掇的。
事情以一种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重老执一边感慨苗家的仁义,一边钦佩德刚的决绝。不动声色地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也不是任谁都能作为的。面对德刚,众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触和心境,更多的却是不解,究竟是什么人偷了苗家的丧礼,而且为此连累耿直的德刚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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