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的确如此。躲在西北山口的马子吴三算是刚开张,几个人伏在秋后茂密的黄杆草窠里,贼眼嘘嘘地盯着猎物时,新郎官大满喜气洋洋的走进了他们的视野。也怨那头枣红大马实在扎眼,扯着缰绳的大满的表弟头顶只高出马背半指,长长的的毛发在明媚的阳光里闪闪发亮。无需说,这样的牲口绝对是个好牲口。而坐在马背上的大满又委实过于招摇,歪打误碰,大满成了马子吴三的肉票。
郭修谋不动声色地坐着,心里却翻江倒海。扳着指头数,山南的马子除了邵庄户,没有第二支马子队伍敢大白天下手。问题是邵庄户从来不在山南下手,而是舍近求远去湖西。庄户的原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又是哪里的马子呢?难不是刘黑七又回来了?郭修谋的牙又疼了起来,烧掉的杂货铺子时不时地出现在梦里,让他醒来后总是心塞一阵子。
执喜二十余年,这是郭修谋遇到的第一档棘手的喜事。他吃惊之余又暗暗宽慰,毕竟绑的不是自家儿子,作为总执喜,添不了油也添不了盐,他能做的只是出谋划策,稳定人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再说,责任也不在他。
随后赶来的轿夫索要工钱,被郭修谋怼了个踉跄。郭修谋说都是十里八村的爷们,就别跟着添乱了,没说不给钱,这不是摊上事了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好不?再说,新娘子还没接来么,慌啥,别慌,先去客屋喝茶,少不了你们半个大子。四个轿夫被说得不好意思,无不佩服郭修谋的口才,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地退到一边去了。
苗褚氏两口子早已收拾妥当,端坐在厅堂里喝闲茶。按照往常惯例,只待迎亲的鞭炮一响,姚家会来个头面人物代表主家邀请东家赴宴,这也是苗家庄的老规矩。东家就是东家,长工就是长工,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姚家的老家长,曾经拄着拐棍教导憨柱,东家仁义是人家仁义,咱不能失了礼数,否则不笑话咱姚姓都是喝糊涂长大的?那还是憨柱大闺女出嫁那次。
苗褚氏两口子没等来喜庆的鞭炮声响,却等来了大满被绑票的消息。两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让三妮坐。三妮哪有闲心坐呢,可看苗肇庆两口子的面孔,又不好贸然张口,轻易张了,被拒回来也不好看,苗家庄除了苗家能张口,也有这个潜在能力外,她实在想不出来谁家还能借二十块大洋给她应急。三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苗肇庆两口子的脸心下惴惴不安。娘家就这一个兄弟,若真的凑不出钱被撕了票,爹娘怎么活先不说,自己心里也会不安。
憨柱的三个闺女过得都不宽绰,也被郭修谋劝说回家筹钱,不管借也罢,磨也罢,最低一家不能低于二十块大洋。这是郭修谋权衡之后的结果,对于郭修谋的提议,她们没有二话,救自家兄弟要紧。把孩子托付给姥娘,三个闺女急急忙忙走了。
三个闺女走了,剩一个侄女却不愿意了,质问执喜的郭修谋啥意思,是不是她不算个户,好歹她也算姚家的闺女。郭修谋一拍脑袋,还真给忘了,不过,算不算闺女他说了不算,毕竟她是憨柱的侄女,侄女和闺女比起来,总是远了一层。但憨柱的侄女不这么看,她一直把憨柱当爹待,谁让她是憨柱一把拉扯大的呢。
憨柱兄弟俩,憨柱排行老大。憨柱有了第二个女儿不久,老爹在一场风寒带起的发烧中奔了鬼门关。这之前,娘已经在三年前离世,病因不明。
丧过父亲,兄弟俩作了一次彻夜长谈,说是长谈,主要是憨柱在说,其实憨柱也没说多少,更多时候,兄弟俩蹲在黑暗中沉默,各自想着以后的打算。毕竟憨柱大几岁,想法更成熟更有操作性,他建议弟弟二柱辞了敏河的长工,去苗家的窑上做个匠人。弟弟不同意,理由是不想让村里人看着兄弟俩都靠着苗家吃饭。憨柱对于弟弟的想法很不理解,黑暗中,憨柱的眼睛亮如烛炬,他腾地站起身,因为起得猛,眼一黑,差点摔倒,幸好靠着门板才不至于跌倒。他说,人都是为自己活着,你管人家怎么说,再说,嘴长在人家嘴上,你想拦也拦不住,只要咱自己行得正走得端,凭力气吃饭,你管别人怎么说。弟弟是个闷葫芦,憋了半天来了一句,反正我不,我就干我的长工。
憨柱为弟弟的不听话生气,,他认为很好的路子弟弟偏偏不走,这点他不能理解,尤其弟弟的理由,在他看来就不是理由。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不被人说,俗语说听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嘴在别人头上,随他们怎么说去,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着,把你夸一包花也没用,肚子该饿还是饿。但是,最后,憨柱还是遵从了弟弟的心意,用女人的话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只要正干,哪里干都一样。憨柱内里的担忧女人门清,她说,你不就是担心弟弟的工钱拿不到么。确实,那就是憨柱力促弟弟辞工的主要原因。女人说,她叔的东家又不是孙老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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