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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星资本顶层。
办公室里一尘不染，前一天被摔碎的骨瓷茶杯的痕迹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空气里那股冰冷的压抑感，却比之前浓烈了十倍。
“老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手，神情平静地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车流。他的怒火似乎已经完全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冷酷。
阿坤站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王志远已经被正式立案调查，华安基金那边，基民的赎回申请已经堆成了山，我们安插在里面的几个高管为了自保，把所有事都推到了王志远一个人身上。”阿坤的声音干涩，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残局，“凯泰科技的窟窿太大，加上赔偿和罚款，我们这次的直接损失，超过了十五个亿。”
“知道了。”
老板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那不是十五亿，而是十五块钱。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看得阿坤心里直发毛。
“沉没成本，就没必要再捞了。”老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夹，随手扔到阿坤面前的茶几上。
文件夹的封面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天景生物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申请文件。
“王志远这颗棋子，用得太久，钝了，废了就废了。”老板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个用旧的工具，“但是市场的钱，我们必须赚回来。而且，要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阿坤连忙拿起那份文件，翻开看了几页。
天景生物，一家近年声名鹊起的明星企业，主打基因编辑和靶向药概念，拥有数十项专利技术，财务报表堪称完美，连续三年营收和利润增长超过百分之三百。这是任何一个投资机构都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IPO标的。
“老板，这家公司……我们已经布局了两年，所有的账目都经得起任何审计，下个月就要上会了，万无一失。”阿坤有些不解，这么好的牌，还需要什么额外的“剧本”？
“万无一失？”老板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这个世界上，越是看起来万无一失的东西，就越方便我们动手脚。之前的剧本，太小打小闹了，收割的是韭菜。这次，我要钓一条大鱼。”
他走到阿坤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份完美的财务报表。
“老鼠喜欢偷米，那我们就给他一座金碧辉煌的粮仓。只是这座粮仓的门上，要涂满剧毒。”
阿坤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知道，老板又要开始编写新的“剧本”了。
“联系税务的人，我要让天景生物，在IPO上会的前夜，主动向市场发布一则公告。”老板的声音充满了某种邪恶的创造力，“公告内容是，公司自查发现，因对部分研发费用资本化的会计准则理解存在偏差，导致过去两年少缴了企业所得税。为体现公司诚信经营、对投资者负责的态度，决定主动向税务部门补缴税款及滞纳金，共计一点八亿元。”
阿坤的瞳孔猛地一缩。
上市前夜，爆出税务问题，这可是天大的利空！足以让任何一家公司的IPO进程当场终止！
“老板，这……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蠢货。”老板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对牛弹琴的鄙夷，“你以为普通人是怎么想的？他们会觉得，哇，这家公司真有诚信！别的公司都是想方设法逃税，他们居然主动补缴！而且，能补缴一点八个亿的税，说明他们过去赚的钱远超想象！这是天大的利好啊！”
阿坤恍然大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手操作，简直是把人性的贪婪和愚蠢玩到了极致。
先用一个看似“利空”的动作，包装出一个“诚信、血赚”的“超级利好”人设，引爆市场情绪。等到股票上市，无数被这套说辞蒙骗的散户和机构，会像疯了一样冲进去抢筹码。
而庄家联盟，则会在股价的最高点，把手上那些虚假繁荣的股份，悉数卖给这些狂热的接盘者。
至于那“补缴”的一点八亿，恐怕早就通过各种虚报的研发成本、专利转让费，重新流回了联盟的口袋。这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障眼法。
等到他们完成收割，天景生物那被掏空了的、真实的财务状况才会慢慢暴露出来。到那时，股价崩盘，一地鸡毛，而他们早已带着几十上百亿的利润，全身而退。
“这次的剧本，叫‘IPO前夜的自我救赎’。”老板的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笑容，“我要让全市场都相信这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励志故事。我要让所有人都为这个故事买单。”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
“也让那只躲在阴沟里的‘无形之手’看清楚，在绝对的资本和布局面前，他那点小聪明，不过是个笑话。我倒要看看，这次他怎么接招。”
……
叶澜的公寓里，喧嚣已经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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