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亮和他们握握手,拍拍肩膀,走到南三河岸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像要把这片土地深深刻在心里:
“大家回去吧,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船工解开缆绳,绳子滑入水中,溅起几朵水花。
方明亮跳上船,船板轻轻晃动,像一片飘零的叶子。
刚到河中间,突然起了大风,风呼啸着,像野兽在怒吼。
乌云密布,像一块巨大的墨布,把天压得死死的。
河面翻起巨浪,浪头高得像小山,船在水中摇晃得像要翻倒。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糟了!”船工大叫,声音变得沙哑,“快抓稳了,要翻了!”
话音刚落,船被巨浪掀翻了,像个倒扣的碗。
方明亮本会水性,像条鱼一样在水里游动,但他看到楚河生在水中拼命扑腾,像只落水的鸡,立刻游过去,用尽全力托他,想把他推到岸边。
突然,一股巨浪像座大山压下来,把两人卷入水中,像被吞进了巨兽的肚子。
等到社员们把他们捞上岸时,方明亮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的手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像一尊静止的雕塑,怀里揣着那份《伟人语录》。
泡得胀鼓鼓的,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但那“为人民服务”的字样,依旧清晰。
永海扑在方叔叔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方叔叔!你醒醒!你不是啥都会吗?
你怎么不醒啊!你教我的字我还没认全呢!你说要看着我入团呢!”
虞玉兰站在岸边,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像一团乱糟糟的草。
她望着那具年轻的身体,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片空洞,冷风从那空洞里灌进来。
多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就像地里的青苗被冰雹砸碎了一样,令人惋惜。
她想起林慕阳那句“难道真把他弄死了”。
难道这南三河也真的把这么好的方同去给淹没了,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她甚至幻想这不是真的。
又想起羌忠远攥着的玉坠,想起忠云的照片,想起方明亮说的“为人民而死,就死得其所”。
可是,这“其所”,也太年轻,太令人心碎了。
“回去吧。”
虞玉兰的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
“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得过,像这河水,不能停。”
人群静静散开,像退潮后遗留在沙滩上的死寂,连咳嗽声都没有。
只有南三河的水,依旧哗哗流淌,不知疲倦,向那更深、更黑暗的未知处奔流,就像在诉说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
永海被父亲半拖半拽着往回走,一步一回头,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方叔叔的黑暗水面,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那本沾满泥泞的《伟人语录》,被羌忠楜紧紧攥在手里,像攥着一块滚烫的铁块,烫得他手心发疼,却舍不得放下。
河风呜咽着,像在哭泣,哭得肝肠寸断。
几片枯黄的落叶被卷起,旋转着,像在跳一支绝望的舞蹈,最终无力地跌入浑浊的河水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
虞玉兰站在岸边,看着那片黑暗,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这河东河西,或许从来就不是地理的界限,而是人心的界线。
心亮了,河西也是河东;心死了,河东也变成河西。
可是,方明亮那炽热的心,像太阳一样耀眼,怎么会落入这河西的泥淖里呢?
她想不通,像一条缠得越紧越解不开的绳索,越缠越紧。
这一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面上泛起了淡淡的愁云。
南三河的水依旧奔流不息,像在诉说着不尽的悲伤,也像在诉说着希望的微光。
河水似乎在告诉我们:
无论风云变幻,生命的河流都要继续向前流淌,带着那份赤胆忠心,奔向远方那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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