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蓑衣的樵夫背着捆柴从松树后走出来,柴捆里混着些黑色的根须,根须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肉。他的脸被斗笠遮住,只能看见下巴上的胡茬,胡茬里嵌着些黑色的淤泥,像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
“姑娘,迷路了?”樵夫的声音像被松脂粘住了,含糊不清,“这片‘腐心林’,天黑前走不出去,就会被‘树鬼’拖去当养料。”
他指了指旁边的松树,树干上的疤痕突然睁开,露出里面的眼珠,瞳孔是浑浊的绿,正对着我“眨”动。树皮下钻出些根须,像人的手指,紧紧扒着树干,指甲缝里嵌着些碎布,布上的花纹和我娘生前穿的那件蓝布衫一模一样。
“树鬼?”我攥紧刀,手背上的血管还在隐隐作痛。
“就是困在树里的魂。”樵夫放下柴捆,根须突然从柴里钻出来,缠上他的脚踝,他却像没察觉,“被沼泽吞了的人,魂魄会顺着根须钻进松树里,白天是树,晚上就变成鬼,抓活人来换自己出去。”
他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倒出些暗红色的粉末,往松树上撒了撒,树干上的眼珠立刻闭上,根须也缩回树皮里,只留下些扭动的痕迹。“这是‘镇魂粉’,用烧透的人骨磨的,能让树鬼老实点。”
我盯着他手里的竹筒,粉末里混着些细小的骨头渣,像婴儿的指骨。樵夫突然抬起头,斗笠下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黑洞里钻出些根须,根须上挂着颗小小的心脏,正是我刚才在沼泽里见过的那颗刻着“我”字的心脏。
“找到你了……”樵夫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根须摩擦树干,“你的心,很新鲜啊……”
他扑过来,根须从黑洞里疯狂涌出,缠向我的脖子。我挥刀砍去,根须断成数截,每截都在地上扭动,像条被砍断的蛇,断口处涌出黑色的黏液,溅在松树上,树干上的疤痕又睁开了,无数只眼睛盯着我,瞳孔里映出沼泽的漩涡,还有那颗正在下沉的“娘”字心脏。
“娘!”我嘶吼着,怀里的玉佩突然爆发出灼热的光,根须碰到光,立刻蜷缩成一团,化作黑色的灰烬。樵夫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融化的蜡,顺着树干往下淌,最后和松树融为一体,树干上多出个新的疤痕,形状像张哭泣的脸。
林子里的松树突然剧烈摇晃,树皮纷纷裂开,露出里面的骨架,根须从骨架的肋骨间钻出来,像无数条血管。远处的沼泽漩涡还在旋转,黑色的淤泥里浮出更多的墓碑,碑上的名字越来越清晰,有的是我认识的,有的是陌生的,最后都化作同一个字——“我”。
我往松林深处跑,脚下的根须越来越少,松脂的气味里渐渐混进些熟悉的花香,像我娘生前种的栀子花。跑出林子时,回头看,腐心沼已经消失了,原地立着棵巨大的松树,树干上刻满了“娘”字,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银镯子的碎片,在夕阳下闪着微弱的光。
手背上的眼形勒痕已经淡了下去,只留下道浅浅的印。怀里的玉佩不再发烫,碎口处的血痕凝结成块,像颗小小的心脏,贴在我的胸口,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
阿砚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或许他也被留在了那片松林里,变成了某棵松树的疤痕。我知道,只要心里还惦记着那些人,那些事,腐心沼就永远不会消失,它会藏在某个角落,等着我再次踏足,用我的心脏,去填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漩涡。
风穿过松林,带来栀子花的香气,像娘站在院门口喊我:“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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