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安州城像块被拧干的旧抹布，青石板缝里还滴着浑浊的水。
苏九正裹着被子补觉，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又梦见青崖关的风了，爹手里半块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和枕头下陶片上的字叠成一团。
叮——
系统提示音像根针，地扎进他太阳穴。
苏九一嗓子掀了被子，光脚踩在凉席上直跳：祖宗！
我昨儿在泥里滚了半夜，您老就不能让我多睡半柱香？
【宿主请注意！
检测到玄机观存在重大江湖骗局线索，是否立即执行潜入任务？】
不去！苏九抄起枕头砸向虚空，上回让我追鸡，结果掉进粪坑；前儿让我放水淹贼，自个儿倒成了落汤鸡——
【拒绝将触发惩罚：连续三天学鸡叫（清晨五更准时生效）。】
话音未落，苏九后颈的汗毛地竖起来。
他想起上个月替账房先生去收租，被隔壁王二婶的芦花鸡追得爬树，现在那鸡见了他还扑棱翅膀。
要是真学三天鸡叫......
去！
我去还不行吗？他扯过粗布短衫套上，对着铜镜扒拉鸡窝似的头发，您老能不能挑个吉利日子？
这道袍味儿比刘嬷嬷的裹脚布还冲！
玄机观山门外，翠兰抱着臂靠在墙根，手里把玩着柄柳叶刀。
见苏九顶着歪歪扭扭的道冠过来，她挑眉：你这道童怕不是从茅房里滚出来的——道袍后襟沾着香灰，冠子都快歪到耳朵根了。
苏九猫腰钻进旁边巷口，小六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刚从观里杂役房顺的，那老杂役呼噜打得比打更梆子还响。他压低声音，观里有个真道童叫小云子，被玄一道人拿他娘的药钱威胁着当托儿，你多留意。
得嘞。苏九把布包往怀里一塞，转身时差点被青石板绊个跟头。
翠兰伸脚勾住他后襟：当心玄一道人，那老东西嘴上抹了蜜，手底下可狠。
要是露馅......她晃了晃手里的刀，刀鞘磕在青石板上响。
得嘞得嘞，我苏九别的不会，装孙子最在行。苏九拍了拍她手背，道袍袖子滑下来，露出腕子上没洗干净的泥印。
混进观里比想象中顺利。
苏九扛着扫帚在院子里晃悠，装模作样扫落叶，余光瞥见廊下小道士正踮脚擦香炉。
那孩子不过十四五岁，青布道袍洗得发白，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
这位师兄......苏九凑过去，扫帚故意扫到对方脚面，小的新来的，叫...叫清尘。
小云子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帮他捡扫帚：别...别叫师兄，我...我叫小云子。他偷偷瞄了眼偏殿方向，压低声音，你新来的可得当心，玄一师父最讨厌手脚慢的。
谢师兄指点。苏九把扫帚往地上一杵，就是有桩事想不明白——咱们天天念经画符，那些香客怎么就信了？
小云子手一抖，香炉里的香灰簌簌往下掉：都是...都是假的。他喉结动了动，师父说，只要攒够钱给我娘抓药，等我娘病好了，咱们就远走高飞。
正说着，偏殿里传来铜铃脆响。
小云子脸色骤变：师父要调仙水了！他拽着苏九往偏殿跑，你装成烧火的，别说话！
屏风后，苏九缩成团，透过缝隙看见玄一道人。
那道士四十来岁，留着三缕长须，道袍绣着金线云纹，正往瓦罐里倒清水。
他捻着胡须笑：长生仙水，得加七勺红糖、三滴蜂蜜，再撒把桂花——
【系统提示：识别成功，此为长生仙水，本质是糖水。】
苏九嘴角抽了抽。
上回金员外喝了仙水，非说自己能活一百二，硬塞给玄一道人五十两银子。
合着金员外那笑，是甜的？
清尘！
发什么呆？玄一道人突然回头，苏九手忙脚乱撞翻了炭盆，火星子溅到道袍上。
哎呦！他跳着脚拍火，炭灰沾了一脸，活像刚从灶膛里钻出来。
玄一道人眯起眼，忽然笑出声：倒是有几分机灵。
明日斋醮大会，你替我给香客们。
开光？苏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小的...小的只会扫地......
让你去你就去。玄一道人捏着他后颈，力道大得发疼，我看你这模样，倒像能通阴阳的。
第二日卯时，观里挤得跟下饺子似的。
苏九站在香案后，手里攥着半块桃木剑——他故意掰断的，说是吸收了天地灵气的断剑。
各位善男信女！玄一道人抚须朗笑，今日请得清尘小师傅替各位开光，若见他癫狂，那是神仙附体！
苏九盯着台下乌泱泱的脑袋，突然扯着嗓子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他踉跄两步，不对，是急急如老母鸡律令！
台下哄笑。
苏九更来劲了，举起断剑往供桌上一敲：仙...仙童说，吃馒头比喝仙水强！他又对着玄一道人挤眉弄眼，师父，您那仙水该加两勺糖，金员外说不够甜！
放肆！玄一道人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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