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回到自己那座清净雅致的宅邸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他将那块沉甸甸的乌木腰牌和五两黄金“叮”地一声扔在桌上,整个人呈“大”字形瘫倒在自己亲手设计的、符合人体工学原理的躺椅上,发出一声悠长的、饱含着生无可恋情绪的叹息。
“福啊……”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哎,老爷,小的在!”苏福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兴奋和崇拜,“老爷,您今天真是太神了!小的在旁边看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您那手艺,简直……简直就是活菩萨下凡,不,是鲁班爷附体,不,是……”
“行了行了,别拍了,再拍马屁股都让你拍肿了。”苏哲摆了摆手,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我问你,你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苏福想了想,老实地回答:“应该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没地方住?”
“肤浅!”苏哲痛心疾首地坐起来,指着桌上的金子和腰牌,“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你想当一条躺平的咸鱼,却总有人拿着官方认证和高额奖金,逼着你翻身!还非得说你是一条潜力无限的鲤鱼,迟早要跳龙门!你说,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苏福看着那黄澄澄的金子,又看了看那块一看就不好惹的腰牌,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老爷,其实……跳龙门也挺好的。”
“好个屁!”苏哲拿起那块乌木腰牌,翻来覆去地看。
他本以为给员外郎的儿子做完手术,顶多是成了权贵圈里的“特约维修工”。
可现在,给陈公公做完这台“顶级祛痘”手术,性质完全变了。
这相当于在“大众点评”上,被米其林总部空降了一个三星好评,还置顶了。
以后还想图个清净?
做梦!
正如苏哲所料,他这边还在为自己逝去的咸鱼生活默哀,汴京城真正的上层圈子里,一场由他引发的小型地震,已经拉开了序幕。
寻常的富商权贵,听到的版本是“神医苏哲巧手回春,为宫中贵人祛除面部顽疾,术后光洁如新”。
但在真正顶层的那一小撮人耳朵里,这件事被解读成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樊楼,京城最顶级的酒楼之一,一间雅致的包厢内。
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官员正在小酌,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对苏哲感恩戴德的工部员外郎。
“听说了吗?陈公公脸上的那颗瘤子,没了。”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压低了声音,神情却颇为激动。
“哪个陈公公?”
“还能是哪个?长春宫那位跟前第一心腹,陈德陈公公!”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静。
工部员外郎端着酒杯,脸上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缓缓道:“此事,我倒是比各位早知道一些。出手之人,正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苏哲苏神医。”
“是吗?看来,日后我等若有什么……也得仰仗苏神医了。王兄,您可得帮忙多多引荐啊!”
一时间,苏哲在这些人心中,已经从一个“技艺高超的医生”,变成了一个“潜力无限”的政治绩优股。
然而,有人追捧,就有人贬斥。
另一边,太医局内,气氛却是一片冰冷。
几位须发皆白、身居高位的老御医正襟危坐,脸上满是鄙夷和愤怒。
“简直是胡闹!荒唐至极!”一位姓钱的御医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医者,当循古法,遵岐黄之术,以调和阴阳、固本培元为要。那苏哲小儿,不过一介市井屠户,仗着手快胆大,行开膛破肚之举,竟被誉为‘神医’?此乃我辈医者的奇耻大辱!”
“钱兄所言甚是!”另一位刘御医附和道,“剖开皮肉,与刽子手何异?不过是侥幸成功了一两例,便被吹捧上天!此风断不可长!否则,人人效仿,视人命如草芥,我大宋的医道正统,岂不要毁于此等竖子之手!”
“我听闻,他还用了什么烈酒淋洗伤口,沸水煮布覆盖,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酒乃助兴之物,沸水烹茶而已,与治病何干?纯粹是哗众取宠的江湖把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苏哲批判得体无完肤。
在他们看来,苏哲的存在,不仅仅是学术理念的冲突,更是对他们权威地位的直接挑战。
他们是名门正派,苏哲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武功诡异的邪教妖人。
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此事,我等必须联名上书,奏请官家,严惩此等‘妖术’,以正视听!”钱御医义愤填膺地提议。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场针对苏哲的舆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还有一个人,正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看待着一切。
济世堂,后院静室。
柳月卿面前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通过自家药铺网络搜集来的、关于陈公公手术的所有细节。
“独立洁净房间,闲人免进……是为了防止‘秽气’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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