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先生闭着眼睛,捋着雪白的胡须,半天没说话。廊下的仆役、丫鬟都围了过来,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一个字。霍恒也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抠着窗棂——这老先生看着就有门道,说不定有办法。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孙老先生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无奈:“史大人,小姐这病,是‘心窍闭塞’。她心里像是压着块大石头,郁气积在胸口,堵死了生机,寻常药石……无用啊。”
“无用?”史孝廉后退一步,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喃喃道,“连孙老先生你都没办法吗?”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孙老先生顿了顿,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老身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这种病,需以‘至情至性’之物为引,才能撬开闭塞的心窍,引动生机。”
“什么东西?!只要能救小女,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给!”史孝廉猛地站起来,抓住孙老先生的胳膊。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除非……有至情至性之人,割下胸口三寸肉,和药同煎,作药引。”
“嘶——!”
廊下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个端着药碗的丫鬟手一抖,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药汁溅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捂着嘴,满眼惊恐。
刚才帮霍恒抬药箱的小仆役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廊柱上,发出闷响。
几个候在一旁的远房亲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头,往后缩了缩——胸口三寸肉,那可不是划破点皮,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史孝廉也愣住了,抓着孙老先生胳膊的手缓缓松开,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割……割胸口的肉?这……这不是要人命吗?”
“是九死一生。”孙老先生点点头,“所以才说要‘至情至性’之人,寻常人根本做不到。而且,若不是真心实意,肉割了也没用,反而会加速小姐的生机消散。”
他话音刚落,史府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仆役的阻拦声:“你不能进去!史大人正在里面说事!”
“让开!都给我让开!连城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
一个清朗却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了压抑的氛围,紧接着,一个青衫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头发凌乱,衣衫上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鞋子都跑丢了一只,露出的脚趾磨得通红。
是乔生!
霍恒心里一惊,扒着窗缝的手更用力了。
乔生冲到廊下,看到孙老先生,又看了看史孝廉惨白的脸,还有周围人惊恐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抓住旁边一个丫鬟的胳膊:“怎么了?连城姑娘怎么了?”
丫鬟被他抓得疼,却还是哭着说:“孙老先生说……说要割胸口的肉当药引,才能救小姐……”
乔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割肉?”他猛地转向孙老先生,快步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孙老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割下胸口的肉,就能救连城姑娘?”
孙老先生看着他,眼神复杂:“是真的,可这……”
“我愿割肉!”
乔生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音,却异常坚定,像一道惊雷,炸在寂静的廊下。
所有人都懵了。
史孝廉僵在原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乔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穷酸书生,昨天才跟女儿在诗会上相识,今天居然愿意为她割肉?
孙老先生捋着胡须的手停住了,眉头皱起,又缓缓舒展开,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却也带着担忧:“年轻人,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胸口三寸肉,稍有不慎就会伤及心脉,丢了性命。”
“我想好了!”乔生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就红了一片,“只要能救连城姑娘,别说割肉,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乔某万死不辞!”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却眼神灼灼,死死盯着孙老先生:“老先生,快准备吧!我现在就割!连城姑娘不能再等了!”
廊下彻底安静了。
连风吹过杨柳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刚才摔碎药碗的丫鬟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小仆役瞪大了眼睛,忘了害怕,只是呆呆地看着乔生。
那些刚才往后缩的远房亲戚们也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复杂——有震惊,有佩服,还有一丝羞愧。
霍恒躲在廊柱后,嘴里的最后一点糖葫芦渣都忘了嚼,手里揣着的桂花糕不知何时被攥得变了形,糕点渣从指缝里漏出来,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乔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爹爹说过,凡间的人很复杂,有贪财的,有自私的,有虚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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