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城的西市总比别处热闹些。卯时刚过,青石板路上就挤满了挑着担子的货郎、挎着菜篮的妇人,连墙角的露水都还没干,“老杨茶摊”的铜壶就已烧开,白汽裹着茶香飘出半条街。霍恒攥着半块刚买的桂花糕,沿着熟悉的街巷晃荡——这是他“回府”的第五天,借着“养病”的由头,每天都要溜出来熟悉凡间的烟火气,顺便打探有没有妖邪作祟的踪迹。
他刚走到茶摊旁,就被一阵哄笑吸引了注意力。四五位茶客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手里端着粗瓷碗,正对着街对面的宅院指指点点。那是张生的家,霍恒有印象——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张相公是滕州城里出了名的勤勉书生,每日天不亮就去书院,日落才归,连院门都少出几次。可此刻茶客们的语气里,却满是戏谑与好奇。
“要说这张相公,以前是何等规矩,如今竟也犯了‘风流病’!”穿短打的货郎呷了口茶,嘴角撇出几分笑意,“我昨儿个起早送货,亲眼见着个绿裙女子从他家侧门溜出来,那身段,啧啧,比勾栏里的姑娘还俏!”
“何止啊!”卖包子的老汉接了话,手里的擀面杖敲得案板砰砰响,“我家小子在书院当杂役,说张生这半月都没去上课,先生派人去问,他只说‘偶感风寒’。可夜里路过他家,分明能听见女子的笑声,脆生生的,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霍恒咬桂花糕的动作顿了顿。他站在茶摊外的老槐树下,指尖悄悄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那玉坠是云仙人给的,遇妖邪便会发热预警。此刻玉坠虽没发烫,却隐隐透着一丝微凉,像有细针扎在皮肤上,让他心里莫名发紧。
“那女子是哪家的姑娘?张相公要娶亲了不成?”有茶客追问,眼里满是八卦。
货郎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谁知道呢!那女子总在夜里来,清晨走,从没见过她白日露面,连张府的老仆都说不清来历。更怪的是,这半月来,张相公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上次我见他买笔墨,脸白得像纸,眼神也恍惚,跟丢了魂似的!”
这话刚落,霍恒忽然想起昨日在书铺撞见张生的情景。当时张生正站在柜台前选砚台,指尖抖得厉害,连砚台都拿不稳,掉在地上磕了个角。霍恒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发现他袖口沾着一缕极细的绿丝线,颜色鲜绿,不像是寻常绸缎的料子,倒像某种藤蔓的纤维。更让他在意的是,张生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竟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匆匆付了钱就快步离开,连掉在地上的碎砚台都没捡。
“会不会是……撞了邪啊?”有茶客小声嘀咕,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人拍了一巴掌。
“别瞎说!张相公是读书人,哪会碰那些旁门左道?定是迷上了哪家姑娘,被迷了心窍!”
霍恒没再听下去,咬完最后一口桂花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慢悠悠地朝张宅走去。张宅在西市尽头,是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朱漆大门有些斑驳,门环上的铜绿积了厚厚一层。寻常人家的院门此时该敞开通风,可张宅的门却关得严严实实,连侧门都掩着,只留一条细细的缝。
他故意放慢脚步,装作看街边的糖画摊,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张宅的院墙。院墙不高,爬满了绿藤,藤叶长得格外繁茂,连墙头的瓦片都遮了大半。可奇怪的是,这藤叶看着鲜活,却在正午的阳光下没半点光泽,连风一吹都懒得晃动,像幅凝固的画。更反常的是,墙内伸出的几枝绿梅,本是冬春开花的品种,此刻竟不合时宜地缀着花苞,花苞尖儿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与周遭盛放的月季格格不入。
“小公子,要买糖画吗?”卖糖画的老汉笑着问,手里的勺子正舀着熔化的糖浆,在石板上勾勒出孙悟空的模样。
霍恒摇摇头,顺势指着张宅问:“老伯,那宅子里的张相公,最近真的总在夜里会客吗?”
老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嘛!前儿个我收摊晚,路过这儿时,正好见着个穿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背对着我,头发长得快拖到地上。我以为是张相公的亲戚,刚想打招呼,那女子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哎哟!那脸白得吓人,眼睛却亮得像夜猫子,我吓得赶紧走了!”
霍恒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他谢过老汉,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张宅侧门旁的老槐树下。侧门的缝隙里飘出一缕淡淡的香气,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倒像某种潮湿的腐叶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闻着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更大的缝,一个穿灰布褂子的老仆端着一盆脏水出来,正要往路边泼。霍恒赶紧往树后躲了躲,听见老仆嘴里嘟囔着:“真是邪门了……姑娘的衣裳怎么总洗不干净,水都是黑的……”
脏水泼在地上,溅起的水珠里竟混着几缕极细的绿丝线,和他昨日在张生袖口看到的一模一样。绿丝线落在泥土里,没一会儿就蜷缩起来,像活物似的钻进了土里,连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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