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阳高悬。
池文博自早朝后,在养心殿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争吵,又在殿内金砖上跪了一上午。
只觉得身心俱疲,命都快没了一半。
再顶着烈阳走过皇宫内那漫长宫道,他感觉自己快死了,直接告病回府。
马车停在池府门口。
门口的侍从上前,一看到池文博那张面如纸白,进气少,出气也少的脸,吓了一哆嗦。
“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池文博虚弱的摆了摆手道:
“无碍,背我去书房,任何人不要打扰!”
“是!快来人背老爷”
一众人手忙脚乱的背着池文博进入府中。
池文博一进书房,屏退所有人,便推开了一扇位于书房最深处,伪装成书架的暗门。
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
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但池文博却精神大振,跟吃了补药一样,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密室。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安心之所。
烛火被点燃,昏黄的光芒瞬间被四壁反射,迸发出万千道璀璨的金光银芒照亮了整间密室。
金条垒成了墙,银锭堆成了山。
各色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被随意地码放在箱笼之中,琳琅满目,晃得人睁不开眼。
“宝贝,我的宝贝啊!”
“还得是你们来救我的命啊~”
池文博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金银与霉变气味的空气,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他伸手在金墙银山上抚摸,眼神迷离,脸色浮现出异样的红。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从国库空虚的焦虑和皇帝的怒火中,寻得片刻的安宁。
他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王,抚摸着冰凉的金砖,感受着银锭的厚重,今日遭受的疲惫与屈辱都烟消云散。
“国库空的,老鼠去了都流泪。”
“陛下因国库愁的头发都白了。”
“老夫这里金山银山全都有,真真是,皇帝老儿不如吾啊!”
池文博得意的摇头晃脑,走到一个紫檀木箱子前。
抬手打开箱盖,显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一本本账册。
这上面,记录着他与朝中各路官员盘根错节的利益往来,是他真正的命脉所在。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正准备回味自己生财有道的绝妙本事。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不该存在的影子。
那影子,就投射在他面前的账本上。
池文博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一个身着黑衣、面戴青面獠牙恶鬼面具的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仿佛这面具人从一开始,就与这密室里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
池文博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嘶鸣,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刚要张口呼救,一道寒光闪过。
“咄!”
一柄漆黑的匕首,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精准无比地钉在他面前摊开的账本上。
刀尖穿透了厚厚的账册,深深刺入下方的紫檀木箱盖,入木三分。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风声。
池文博骇然失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股骚臭的气味从他的官袍下摆弥漫开来。
那恶鬼面具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来人没有散发出半分杀气,只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递到面色煞白的池文博面前。
卷轴缓缓展开,上面是四个用朱砂写就的猩红大字——【孝心捐册】。
短暂的惊骇过后。
池文博毕竟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他快速冷静下来,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蟊贼。
他站起身,稳着声音,试图用官威喝退对方,色厉内茬道:
“大胆狂徒!本官乃户部尚书,你……你可知擅闯朝廷命官府邸,是何等重罪?”
黑衣人一言不发。
他只是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轻轻放到了池文博的面前。
那木盒的材质极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池文博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他伸出抖得不成样子的手,颤巍巍地打开了盒盖。
里面,一枚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扳指,正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
扳指的内壁,还带着一抹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
池文博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枚扳指,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工部侍郎乔立的心爱之物,从不离手。
前几日,他还和乔立一起,借着一个河道修缮的项目,联手从工部和户部刮下来一大笔银子。
现在,乔立的扳指在这里。
那乔立人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让池文博浑身冰冷,冷汗瞬间浸透了华贵的官袍。
他明白了。
对方不是不知道他是谁,而是正因为知道他是谁,所以才找上了他。
他们什么都知道。
“你,你们想干什么?”
看着面如死灰的池文博,黑衣人终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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