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福仔细一想,打了个哆嗦,明白了为何楚威是那么个表情。
一个皇帝,在被朝政逼到绝路之后,不是去倚仗股肱之臣,不是去求问祖宗社稷。
而是要去见一个曾被他遗忘在冷宫多年的、最不起眼的病秧子儿子。
这种挫败、落差,足以让人怀疑人生。
这件事本身,就比北境的战败,比国库的空虚,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听雨园到了。
这里一如既往的冷清。
院墙附近堆着枯黄的落叶,风一吹,卷起几片,打着旋儿飘向远处。
院墙的墙皮有不少剥落,瞧着比楚休刚搬来时还要破败几分。
楚威的御驾停在门口,没有让任何人通传。
他亲自推开了那扇朱红不显的木门。
除了在门口站岗的守卫外,听雨园里只有一个伺候楚休多年的老太监刘安。
走过空荡无人的主院。
侧园内,那个身形单薄的青年,正蹲在一小片菜畦旁,拿着个小木勺,小心翼翼地给几颗刚冒出头的菜苗浇水。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侧脸苍白,专注的神情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听到脚步声,青年回过头。
看到楚威的那一刻,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巨大的欣喜之色。
他手里的木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脚步轻快的向楚威跑来。
还未靠近就要行大礼。
“儿臣……儿臣叩见父皇!”
“不必了。”
楚威的声音沙哑,他阻止了楚休的跪拜。
自己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上前。
“父皇?”
楚休连忙上前,想要伸手去扶,又似乎有些不敢,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问道:
“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是……是又没有歇息好吗?”
楚威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看着儿子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自己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脑海中浮现的想法是:
“这张纯良无害的脸皮下的怪物,怎么对朕这么了解......”
楚休见楚威神情有些恍惚的愣住,他的脸上,担忧之色却更重了。
他连忙扶着楚威来到院中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石凳上坐下,关切无比的问道:
“父皇,您坐。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儿臣说说。”
“儿臣虽然愚钝,但也是父皇的儿子,愿为父皇分忧。”
楚威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这个院子,看着那几颗可怜的菜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该怎么开口?
说国库没钱了,兵部没粮了,满朝文武都是废物。
朕快被逼疯了,儿子,你再去杀几个人给朕看看?
他说不出口。
那不仅是承认自己的无能,更是向这个他最恐惧的儿子,彻底的低头。
见楚威不语,楚休仿佛怕气氛尴尬,主动找起了话题。
他的声音天真又带着几分义愤填膺道:
“父皇,儿臣前几日听闻,北境战事不顺,林大元帅似乎遇到了麻烦。”
“那些蛮子真是可恶,竟敢侵扰我大夏,让父皇为此烦忧。”
“真是......该死!”
楚威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楚休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父皇的异样。
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愁苦道:
“可惜儿臣身无长物,体弱多病,不能上阵杀敌,为父皇分忧,只能在此干着急。”
“每每想到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父皇您又为此寝食难安,儿臣……儿臣便心如刀绞。”
楚休的眼眶随着话语的浮现,而微微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那份“纯孝”之心,简直闻者感动,听者落泪。
王德福在旁边听着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太像了。
九殿下的这份忧国忧民,这份为君分忧的赤诚。
简直……简直比那些朝堂上的忠臣还要真切!
可越是这样,王德福就越觉得九殿下恐怖。
楚威终于被这番话击溃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与绝望。
他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判道:
“蛮人……不足为虑。”
“现在,没钱,没粮.....”
“朝堂上,全是一群只知争吵的废物啊。”
他终于说了出来。
将自己最无力,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了这个儿子面前。
话音落下,楚休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一种找到了问题根源的,纯粹的喜悦。
他一拍手,脸上所有的愁苦一扫而空。
“父皇!原来是为此事烦恼!”
“这有何难?”
楚威和王德福同时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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