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掌心还贴在控制台上,焦黑的右眼窝不断渗出淡红液体,顺着颧骨滑落,在金属边缘凝成细小的珠状。他没动,只是用仅存的左眼盯着主屏幕——那串蠕动的符文仍在重组,缓慢却坚定。
“它想学会断点。”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锈蚀管道中挤出来的。
话音未落,跃迁入口的能量场突然扭曲。原本正在消散的凯莉斯身影猛地一震,水晶骨翼上的裂痕骤然亮起刺目白光,仿佛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拽回现实。她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双膝触地时发出清脆的碎响,像是体内有晶体在崩解。
艾德琳立刻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弹开。凯莉斯仰头,瞳孔已完全失焦,映着不存在的画面:太阳风暴翻滚,日冕如巨口张开,一个身影单膝跪于火焰之上,怀里抱着一块残缺水晶。
“那是……”她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词。
画面一闪而过,又换作另一幕——方舟外壳寸寸剥落,灵骨结构如枯枝断裂,整艘战舰化作星尘飘散;紧接着是地球城市,帝皇圣像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漆黑无光,头顶生出扭曲角质,口中吐出低语,每一个音节都让空间震颤。
她猛地捂住头,指缝间溢出微光。骨翼裂痕深处,一丝蓝白色能量残留正与她的灵能产生共振——那是雷煌逆源导流时逸散的量子残流,不知何时嵌入了她的躯体,成了预知的引信。
“凯莉斯!”艾德琳再次靠近,这次没有被排斥。她抓住对方手腕,发现皮肤下有星尘状光斑缓缓流动,像是未来碎片正在体内沉积。
“我看到了。”凯莉斯喘息,“不是可能……是必然。”
“什么必然?”
“他抱着我的碎片坠入恒星。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烧成了灰。”
艾德琳沉默。她知道这种眼神——不是恐惧,而是确认。当一个人看清了自己的终点,反而不再挣扎。
医疗舱内,凯莉斯靠在充能柱旁,指尖轻抚骨翼裂痕。裂口比之前更深,边缘泛着不稳定的银辉。她闭上眼,试图压制预知冲动,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时间残片。新的画面又来了:雷煌站在崩塌的主控室中央,左臂晶体化已蔓延至心脏区域,电光在他胸腔内乱窜,他抬手想接住一片飘落的水晶,却在触碰前炸成粉末。
她睁开眼,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
“不能再并肩了。”她对自己说,“如果我的存在只会加速他的终结。”
主控室内,雷煌靠机械义眼残余的数据链维持视野校准。左臂纹路持续蔓延,每跳一次脉搏,就有新的晶体从皮下析出。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艾德琳独自返回。
“她人呢?”
“在医疗舱。”
“为什么没进地核?节点已经稳定到足以支撑跃迁。”
艾德琳迟疑片刻。“她说……频率不对,需要重新校准。”
雷煌冷笑一声,撑着控制台站起。“校准?还是逃避?”
他拖着伤躯走向通道,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微弱电痕。艾德琳想拦,终究没出手。
充能室外,雷煌停下。门未关严,他能看到凯莉斯背对门口,双手扶着柱体,肩胛处的骨翼微微震颤,裂痕中浮现出细密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警告。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他开口。
她身体一僵。
“你说‘等我回来’。”雷煌走近一步,“我说过。我也等了。”
凯莉斯缓缓转身,脸上没有泪,只有疲惫到了极点的平静。“有些事,等不来。”
“你看到什么了?”
她没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光斑在皮肤下游走,像被困住的星辰。
“告诉我。”他的声音低下来,“是不是我死了?”
“你不该问。”她后退半步,脊背抵住充能柱,“知道结局的人,不该再往前走。”
“可我已经走在路上了。”雷煌抬起左臂,晶体纹路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这具身体每天都在死去,但我还在动。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不让那些倒下的人白死。”
凯莉斯闭眼。“可如果你倒下的那一刻,是因为我……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不是你给的。”雷煌逼近一步,“是你以为你能决定谁该牺牲。你以为躲开就能改变未来?错了。真正的宿命,是明知道会死,还敢伸手去挡那一刀。”
她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画面再度闪现——雷煌扑向一道撕裂的空间裂缝,将她推开,自己被亚空间触须贯穿胸膛。他的嘴在动,但她听不见声音,只看见那块属于她的水晶碎片从他手中滑落,坠向太阳核心。
“够了!”她猛然抬手,骨翼释放出一阵强光,将雷煌逼退两步。
警报响起。方舟内部灵骨脉络忽然剧烈搏动,仿佛受到某种共鸣刺激。艾德琳从监控终端抬头,发现凯莉斯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骨翼裂痕中的光斑开始自主移动,排列成未知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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