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长距离空间跃迁的余波如同持续的低频嗡鸣,还在每个人的骨骼和神经末梢回荡着。“微风号”悬浮在绝对陌生的虚空之中,像一粒被偶然抛入新沙盘的尘埃。舷窗外,是深邃天空像鹅绒般的黑幕,点缀着的这些陌生星辰图案,找不到任何一点与联邦星图对应的熟悉感。最引人注目的,是远方那片如同巨大油画般铺陈开的星云,瑰丽的紫红色、蓝色气态涡流缓缓旋转,中心区域闪烁着密集的恒星诞生的光芒,为这片死寂的太空带来一丝诡异的生机与美感。
飞船内部,警报灯大部分已经熄灭,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形压力。迷失在这没有边际的宇宙中,有时比直接面敌人更令人心悸。
“主定位系统彻底瘫痪,星门导航数据库无匹配信号。惯性导航只能推算出我们大概进行了一次超长距离跃迁,具体坐标……无法确定。”顾夜珩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双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试图从混乱的数据流中提取任何有用的信息。“扫描周边星域,寻找可识别脉冲星或类星体信号进行三角定位。”
赵烬一瘸一拐地从引擎舱爬出来,瘫坐在副驾驶位上,脸色灰败,仿佛刚打完一场恶仗。“引擎算是暂时稳住了,但就像个重度脑震荡的病人,短时间内不能再受任何刺激。生命维持系统还好,能源核心剩余78%,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但结构损伤严重……需要在实地检修,现在在太空里很多问题没法弄。”
他的目光也投向舷窗外,骂了一句:“妈的,这是到哪个鬼地方了?连个屁的参照物都没有。”
璃走到导航仪前,凝望着那片巨大的星云,紫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调出从档案馆下载的、残缺不全的古老星图,进行着艰难的比对。“这个星云的形状……旋转的涡流带有三个明显的旋臂,中心亮度异常……很像记载中‘卡斯塔瑞拉之眼’,又称‘摇篮边界虹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如果比对正确……我们成功了。我们不仅逃出来了,而且……我们已经非常接近‘摇篮’星域的边缘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让众人精神一振。历经千辛万苦,他们竟然真的抵达了目标星域的外围!
“确认吗?”顾夜珩追问,即使以他的镇定,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急切。
“有七成把握。”璃指着星图上的模糊标注和舷窗外的实景,“特征高度吻合。按照星图比例估算,我们距离‘摇篮’星域的实质边界,可能还有数周甚至数月的常规航程,但至少在方向上,我们没错。”
方向明确,极大地缓解了迷失的焦虑。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赵烬指着资源读数:“食物和水的储备,按照最低配给,还能支撑一个月左右。关键是……引擎需要检修,船体外部损伤需要修复,这些都需要停靠在一个有重力的环境,使用专用设备。而且,谁也不知道‘摇篮’星域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需要在进入前尽可能恢复状态。”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们需要降落,寻找补给和维修的机会。
顾夜珩的目光扫过传感器对周边星域的初步扫描结果。在距离他们当前位置不远(约0.5天文单位)的地方,有一个单恒星系统。系统内有一颗处于宜居带边缘的、看起来呈黄褐色的行星。扫描显示该行星有稀薄大气层,表面温度范围虽然偏冷但处于可接受区间,可能存在固态水(冰)和基础矿物质。
“目标:前方恒星系的第三行星。初步扫描显示环境相对温和,无强烈辐射或重力异常。计划:降落行星,进行必要的飞船检修,同时搜集水、可提取矿物质等补给。”顾夜珩做出了决策,“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应对可能的地面环境。赵烬,优先制定检修清单。璃、林曦,密切关注行星扫描数据,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明白!”
“微风号”调整方向,朝着那颗黄褐色的行星缓缓驶去。随着距离拉近,行星的细节逐渐清晰:表面覆盖着大片的荒漠和岩石山脉,两极有白色的冰盖,稀薄的云层在高空缓慢移动。看起来荒凉,但至少不像是一些充满毒气或岩浆的死亡世界。
降落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顾夜珩操控飞船穿过稀薄的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热量被基本修复的护盾有效抵挡。他选择了一片相对平坦、靠近一条干涸河床的巨型岩台作为降落点。飞船着陆支架接触地面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和轻微的晃动,随后一切归于平稳。
“成功着陆。外部气压:0.7标准大气压。温度:零下15度。空气成分:氮氧为主,但氧气含量偏低,存在未知惰性气体。建议舱外活动需佩戴呼吸辅助装置和保温服。”顾夜珩播报着环境数据。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赭红色荒漠,巨大的岩石风化成奇特的形状,远处是连绵的秃山。天空是昏黄色的,两颗一大小的太阳(这个星系是双星系统)正在地平线附近缓缓移动,光线昏暗而清冷。一种亘古的荒凉感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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