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麻风村还笼罩在浓重的夜色与沁凉的晨雾中,村口的老榕树下却已聚集了三个身影。
宋大川扛起那个装了蚂蟥的麻袋,里面是全村人熬了数个日夜、精心炮制出的二十一斤干蚂蟥,每一根都凝结着对饱腹的渴望。
宋清越背着一个较小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人三天的干粮和一竹筒水。
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对视一眼,便踏着微熹的晨光,沉默而坚定地走上了通往县城的蜿蜒山路。
路途远比去镇上艰辛漫长。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粗布衣衫,又被山间的凉风吹干,留下白色的盐渍。
“越越,你走路看道,到了县城,动嘴皮子讲价的事还得靠你,这力气活有我们呢!”
宋大川觉得宋清越是京城来的,走不惯这山上的羊肠小道,一直关心叮嘱着,看来是真心把宋清越当亲侄女了。
刘叔也喘着粗气附和:“对,丫头,你……你走稳当点就行……”
直到日头西斜,三人才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远远望见了县城的轮廓。
比起河口镇,县城果然气象不同。
青灰色的城墙巍然矗立,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进入城内,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了许多,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迎风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声、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片繁华的喧嚣。
三人无暇他顾,按着济仁堂老掌柜的指点,一路打听,终于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找到了“李记药行”。
药行门面开阔,黑底金字的招牌显得气派非凡,浓郁复杂的药香从店内弥漫出来。
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濡湿、沾满尘土的衣衫,宋大川深吸一口气,率先扛着麻袋走了进去。
药行内部宽敞,高大的柜台后,伙计正在拨弄算盘。见到三个衣着寒酸、满脸风尘、还扛着麻袋的乡下人进来,伙计眼皮抬了抬,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
“几位,是抓药还是卖药?”
宋大川连忙放下麻袋,脸上堆起谦恭的笑容,小心地说道:
“小哥,我们是来卖药材的,听说贵行大量收……收这个。”
他边说边解开了麻袋口,露出里面烘晒得干爽、呈现黄褐色的干蚂蟥。
伙计瞥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水蛭?等着吧。”
说完,转身慢悠悠地踱进了后堂。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藏青色绸衫、腰间挂着小算盘、留着两撇精细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麻袋上,眼神精明而挑剔。
这便是李管事。他并未靠近,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就是这些?打开看看。”
宋大川和刘叔赶紧将麻袋口完全敞开,甚至捧起一些,希望能让对方看得更清楚。
李管事这才踱步上前,伸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袋中的蚂蟥,偶尔拿起一两根,对着光仔细查看,甚至掰断一根,用手指捻碎闻了闻。
宋清越的心微微提起,她对自己的炮制手法有信心,但此刻也不免紧张。
宋大川和刘叔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管事的脸,试图从上面读出任何一丝肯定的表情。
然而,李管事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渐渐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将手中的蚂蟥碎末弹掉,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细棉手帕擦了擦手,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冷淡:
“品相太次。”
他吐出四个字,像冰碴子一样砸在三人心上。
“色泽斑驳不均,一看就是火候掌控失当,有的地方都快焦了,有的地方又潮气未干。这质地……哼,”
他嗤笑一声,“软硬不一,怕是连内脏都没去干净吧?就这等粗制滥造的货色,也敢拿来我们李记药行?我们这儿收的药材,那可都是供给城里各大药铺甚至官家的,最是讲究品质和来源。你们这些乡下人自己瞎鼓捣出来的东西,谁知道炮制过程中沾了多少污秽,合不合用药的规矩?万一出了岔子,谁担待得起?拿回去拿回去,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
这一连串的贬损和拒绝,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宋大川和刘叔所有的期盼。
宋大川的脸瞬间煞白,急得额头青筋都凸起来了,上前一步争辩道:
“管事老爷!您……您再仔细瞧瞧!我们都是严格按照河口镇济仁堂老掌柜教的古法炮制的!绝对干净!每一步都不敢马虎!您看这成色,这……”
他急切地想找出最好的那些证明。
刘叔也在一旁帮腔,语气带着恳求:
“是啊,李管事,我们全村人就指望这点东西换点活命粮了,您行行好,价钱低点也成……”
李管事却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济仁堂?河口镇那小地方懂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规矩不能坏!赶紧拿走,别堵在门口碍眼!”
他的眼神闪烁,语气强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心中暗忖:这几个乡巴佬,一看就不懂规矩,连点“茶水钱”都不知道表示,还想做成买卖?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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