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窒息。疼痛。
罗峰从昏迷中挣扎出一丝意识,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却混合着浓烈的硝烟、真菌孢子和鲜血的腥臭。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如同碎裂般疼痛,左半身那固化能量带来的沉重麻木感是唯一“稳定”的锚点,对比着右半身无处不在的、火辣辣的撕裂痛楚。
他唯一的右眼艰难地睁开,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的昏暗。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布满裂缝的岩石缝隙里。外面隐约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嘶哑的非人尖啸、以及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和射击声——地下菌巢里的混战似乎还在持续,但声音已经减弱并远去,他侥幸逃了出来。
老牧师就在他身边,依旧深度昏迷,被粗糙的菌丝残留物部分覆盖着,呼吸微弱但均匀,仿佛那场血腥的厮杀与他无关。罗峰艰难地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稳定剂的效果还在顽强地发挥着作用,抑制着菌化的恶化,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自己则情况糟糕得多。右腿的骨折处虽然用菌丝和木棍固定了,但肿胀得厉害,颜色发紫,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钝锤敲击般的剧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用破布条勉强包扎,渗出暗红的血渍和黄色的组织液。失血、脱水、饥饿以及左半身能量过载后的诡异虚脱感,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否则很快就会因感染或衰竭而死。
他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翻找那个几乎散架的手提箱。幸运的是,箱子虽然变形,但里面的东西基本完好:两支珍贵的稳定剂、那枚来自外星遗骸的、偶尔会散发微光的白色小晶体、还有从之前“磐石”士兵尸体上搜刮到的少许压缩口粮、一个几乎空了的急救包、以及一个屏幕碎裂、沾满粘液的军用PDA(个人数字助理)。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喂给老牧师,然后自己才舔舐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嘴唇,强忍着恶心,吞下了一小块坚硬如石的压缩口粮。食物划过喉咙如同砂纸,但一股微弱的热量终于在冰冷的胃里扩散开来,暂时驱散了一些眩晕感。
接着,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用匕首割开与伤口粘连的破布,露出下面红肿发炎甚至有些溃烂的皮肉。没有清水,只能用最后一点消毒酒精(刺痛让他几乎咬碎牙齿)简单清洗,然后撒上寥寥无几的止血粉,再用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紧紧包扎。对于右腿的骨折,他无能为力,只能希望固定能起作用。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喘息,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与血污混合在一起。
休息了片刻,他拿起那个“磐石”的PDA。这东西在菌巢战斗中沾满了粘液,屏幕裂了好几道纹,本以为已经报废了。但当他下意识地按下电源键时,屏幕竟然顽强地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显示出一个红色的“磐石”标志,然后进入了布满雪花噪点的待机界面。
居然还能用!或许是菌巢某种环境干扰了之前的信号,现在出来了才恢复了一点功能。
他笨拙地用右手操作着破裂的屏幕,试图寻找有用的信息。大部分功能都需要权限密码,他无法进入。只能访问一些基础的、不设防的日志缓存和外部信号接收记录。
日志缓存里大多是些无意义的代码和零碎的战斗记录,提到了“菌巢”、“高价值实验体”、“清扫指令”等字眼,印证了他的经历。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他点开了外部信号接收记录。
一连串混乱的、强度极弱的信号列表弹了出来。大部分都是“磐石”内部的加密通讯碎片,无法破译。
但就在列表的最底部,有一条信号源极其微弱、格式也截然不同的记录吸引了她的注意。信号强度低到几乎贴在基线以下,频率也飘忽不定,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并且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记录显示,这条信号在几个小时内,断断续续地被接收到数次,每次只有几秒钟。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最近的一条录音。
刺啦——啦——咔——
先是强烈的、几乎掩盖一切的电流干扰噪音和某种如同刮擦金属的尖锐啸叫,让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失真严重、但却能勉强分辨出是人类男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穿插在噪音中:
“…呼…呼叫…任何…收听到的…幸存者…这里是…‘迦南…之地’(Canaans Land)…” “…重复…这里是…西部…第七区…‘迦南之地’幸存者基地…” “…我们拥有…净水…食物…防护…医疗…抵抗…菌潮…” …坐标…大致…经度…纬度…(一串模糊的数字,夹杂着干扰)…枯萎山脉(Withered Mountains)…以西…旧时代…7号公路…尽头…” “…警告…路途…危险…但…我们…提供…庇护…” …寻求…秩序…重建…文明…” …愿…希望…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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