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作品，过于沉溺于自我表达。它很美，但它不会‘卖货’。”
“奥星不是美术馆，而是要为客户带来实际效益、能精准触达消费者的‘商品’。情怀和美学只是外壳，但如果里面没有洞悉商业逻辑的内容，那就是一颗哑弹。”
这番话，比任何批评都来得深刻，让林满瞬间清醒。
“这里不养艺术家，也不需要只会闭门造车、不接地气的所谓艺术家。”
杨晴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满，“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你不需要急着参与具体项目，你的首要任务是——研究。”
“研究？”林满有些疑惑。
“对。”
杨晴姗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把国内美妆TOP20和近三年所有新锐时尚品牌，从它们所有的广告宣传物料、品牌定位、产品线布局、目标消费者画像、营销策略、甚至是它们的商业组织架构，都给我研究透彻。不要只看表面那些光鲜亮丽的广告片，我要你分析它们为什么这么做，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最终效果如何。”
她点了点桌面：“你要交给我一份综合商业分析报告，这也是你试用期的考核。记住，我不要网上复制粘贴的二手信息，我要的是你自己的观察、思考、分析和总结。”
她靠回椅背，眼神恢复了平静，却更显威严，
“如果你连这点基本功都做不到，或者只是敷衍了事，那么很抱歉，奥星可能不适合你。奥星的门，会为你重新打开——从外面。”
“好的，杨总监！”她的回答坚定。
杨晴姗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很好。你的办公位在外面A区，有不懂的，可以问同组的资深同事，如果他们解决不了，或者你对他们的答案有异议，可以直接来找我。奥星信奉实力，也鼓励质疑。”
她拿起内线电话，“Amy，带新同事林满去她的工位，把相关的品牌资料库权限给她开通。”
......
接下来的日子，林满的生活被压缩成了三点一线。
白日，她在奥星浩如烟海的品牌资料库里潜行，夜晚，则在公寓里将那些数据、案例、报告咀嚼、消化，再重组成自己的逻辑框架。
她的生活被各种品牌思维导图、消费者行为模型和营销漏斗理论所填满。
顾沉也比以往更加忙碌。
他从未详述过在源辉互联的具体工作，但林满能从他愈发深沉的眼眸，和偶尔深夜还亮着的书房灯光中，窥见他所面对的压力。
然而，无论多晚，他那辆黑色的牧马人，总会准时出现在西王大厦楼下，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坐标。
车内，舒缓的音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林满会靠在副驾上，将一天研究下来的困惑与发现，一股脑地倒给他听。
而顾沉，是她最好的听众与舵手。
他们回到公寓，常常已是深夜。
一人占据书桌一角，另一人蜷在沙发一隅，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在静谧的空气里交织。
这无声的陪伴，仿佛是两棵在各自的风雪中独立挺拔的树，将根系在看不见的地下，紧紧交缠。
这便是“并肩作战”最真实的模样。
这晚，林满又一次研究到深夜。对着一个高端护肤品牌的营销闭环模型，陷入了瓶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盯着屏幕上复杂的逻辑图，感觉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卡住了？”顾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结束工作的疲惫，依旧温和。
“嗯，我吵到你了？”林满有些歉意。
“没有。”顾沉从身后环住了她，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
林满一怔，随即放松下来，顺势靠向他，指着屏幕，“我不明白，它的广告投放明明精准度不高，为什么转化率却能维持得这么好？不符合逻辑。”
顾沉看了一会儿，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低声问：“那你觉得，买这个品牌的人，买的到底是什么？”
“……是它的抗衰老科技？”林满不确定地回答。
“不全是。”
“她们买的，是对抗时间流逝的‘掌控感’，是一种‘我值得最好’的心理认证。”
顾沉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微痒。
“所以，广告的精准度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它营造出的那种‘稀缺’和‘高端’的氛围。它的逻辑，不在营销层面，而在心理层面。”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满瞬间感觉那个复杂的模型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她转过头，惊喜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懂这些？”
顾沉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顶，“开发软件的，偶尔也需要研究一下人性，不是吗？”
林满转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满满的崇拜。”她眼睛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顾沉由着她“突袭”，眼底是全然的纵容和笑意。
“还有十天，”她把脸埋在他胸口，“我一定可以的。”
“当然，”顾沉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笑道，“我选的‘主人’，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
“你怎么这么会啊？”林满被他逗得眉眼弯弯，忍着笑，真的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像在安抚一只求表扬的大型犬。
“大狗狗，真乖。”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抚慰，总是能让她满血复活。
顾沉没再打扰她，重新坐回沙发，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充满活力的身影。
窗外，秋意渐浓，城市的灯火绵延至天际。
而这间小小的公寓里，一盏灯火，两份专注，构成了这世间最温暖的风景。
林满看着电脑里那份日益丰满的报告，心中再无半分忐忑。她不再是那株需要阳光和土壤才能存活的栀子，她正在学着自己扎根，迎向风雨。
而顾沉，是与她并肩而立，共同抵御风雨的另一棵树。
心中第一次有了名为“底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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