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烧烤店已经支起了露天的桌椅,炭火噼啪作响,烤串的香气混着孜然味飘得老远。
李致远踩着点到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两人。江晨穿着件黑色卫衣,正闷头剥着花生,旁边坐着的,竟是他们的带教律师周年。周律今天没穿正装,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捏着个啤酒瓶,正一口一口地抿着,眉眼间带着点挥之不去的郁色。
李致远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下,顺手从桌上抓了一串烤羊肉串,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笑问:“江晨,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把周律也给请来了?今儿个的酒难不成是免费的?”
江晨抬眼瞥了他一下,没好气地指了指周年,压低声音道:“别瞎说,周律他……感情不太顺利。”
“谁感情不顺了?”周年闻言,立刻扭头瞪了江晨一眼,喉结滚动着又灌了一口酒,语气硬邦邦的,“别听他胡说,我好得很。”
“好得很?”李致远放下烤串,双手抱臂,笑得一脸促狭,“我可记得,上周末在合生汇,我瞧见你跟你女朋友还有她爸妈一块儿吃饭呢。当时那气氛,啧啧,我隔老远都觉得绷得慌,看着可不太愉快。”
他往前凑了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周律,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呗。说出来你心里能松快松快,我们俩也能满足一下八卦的好奇心,这不是双赢嘛。”
“噗——”江晨刚喝进去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连忙抬手捂住脸,哭笑不得地拽了拽李致远的胳膊,“我的哥,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肆无忌惮?这可是咱们带教律师!”
“怕什么?”李致远拍开他的手,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想帮周律解决问题吗?你想啊,他把烦心事说出来,我们俩再加上他,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周年闻言,只是苦笑了一声,拿起酒瓶又要往嘴里送,却被江晨伸手拦住了。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点疲惫:“你们还太年轻,这事儿,不是说说就能解决的。”
“嗨,感情的事儿,说到底不就那几样吗?”李致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谈婚论嫁的情侣,最大的矛盾无非就是房子、车子、票子,说白了就是婚房、婚车和彩礼。”
他顿了顿,掰着手指头分析:“北京这边的彩礼本来就没几个钱,车要是不追求什么豪车,十万八万也能拿下。但这房价,可就太恐怖了。周律,你才工作四年,就算君安的待遇不错,想在五环内凑个首付,那肯定是天方夜谭吧?”
“再有一年,”周年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眼神里带着点执拗,“再有一年我就能凑够首付了。”
“一年又一年。”李致远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周律,这话你自己信,你女朋友信吗?你仔细想想,你的工资增长速度,真的能跑得赢房价吗?”
“这你可说错了。”江晨立刻反驳,“这两年北京的房价一直在降,你这问题问得有点外行。”
“降?降多少?”李致远挑眉,“就算降了,那也是杯水车薪。关键是,她等得起吗?”
他看着周年沉下去的脸色,声音放低了些:“女人嘛,年纪越大,就越等不起。她要的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是实实在在的安全感。一年又一年,耗着耗着,心气儿就没了。”
周年没说话,只是苦笑了一声,抬手推开江晨的手,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闷堵。
“钱的话,我可以借你。”李致远忽然开口,语气认真了些,“我还能周转开,你要是差首付,我能帮衬一把,利息按银行的来就行。”
周年却摇了摇头,放下酒瓶,指尖在瓶身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声音低沉:“不光是钱的问题。”
李致远闻言,沉默了几秒,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里的戏谑渐渐褪去:“那就是……激情没了,理智回归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周年的心上。
“你女朋友,应该是不看好你的未来了吧?”李致远缓缓道,“不是说你没本事,是她等得累了,心里有了离开的想法。但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还在犹豫,舍不得。”
他顿了顿,看向周年:“而你呢?你也觉得,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陪你挤地铁、吃泡面的姑娘了。她的眼神里有了嫌弃,有了比较,你觉得她在看不起你的路上越走越远,对不对?”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不远处的炭火还在噼啪作响,烤串的香气飘过来,却让人没了胃口。
周年低着头,肩膀微微垮着,半晌没说话,只是又拿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衬衫的领口。
江晨看着他这幅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李致远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拿起一串烤韭菜,慢慢嚼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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