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将军,”另一名将领附和道,脸上带着讨好又为难的笑容,“那胡琨虽只五百人,但皆是綦公顺麾下老卒,凶悍得很。我们这些兵,新附未久,打打顺风仗尚可,若是硬碰硬……况且黑松林虽可设伏,但距离益都不算远,一旦不能速决,附近若有綦公顺其他游骑,恐被夹击。”
“固守待援?”“怕硬碰硬?”刘兰成听着这些话语,看着一张张写满“求稳”、“畏战”甚至隐含质疑的脸,一股压抑许久的怒气,混合着对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却得不到全力响应的失望,猛地冲上头顶。他想起当年自己仅率百人,便敢夜袭数万敌军大营的豪情与胆魄;想起离开北海时,这些人或许也曾是那场奇迹的受益者或听闻者;更想起高鉴主公对自己的信重与期盼。
“够了!”刘兰成猛地一拍案几,霍然站起,声音不大,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瞬间压低了堂内所有杂音。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那些面露惊惶的将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当年,我刘某带着一百死士,就敢冲綦公顺数万人的连营!火光照亮益都夜空的时候,诸位在哪里?是在城头观战,还是在被窝里发抖?”他顿了顿,语气中的讥讽与怒意毫不掩饰,“如今,我们坐拥坚城,握兵数千,却连一支五百人的运粮队都不敢碰了?连去自家地盘附近打个埋伏都要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凌厉:“果然!一只羊,带着一群虎,日子久了,这群虎也会变成羊!甚至,连羊都不如!羊被逼急了还知道顶角,你们呢?就只懂得缩回城里,等着别人把饭喂到嘴边吗?!”
这番话可谓极重,丝毫不留情面。堂下众将,尤其是那些新附者,顿时面红耳赤,有人羞愧低头,有人眼中闪过不服,却无人敢再吱声。方延庆等旧部则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兰成。
刘兰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决断已下,不容更改。他知道,此战不仅是为夺粮,更是要打掉军中这股畏首畏尾的暮气,打出他刘兰成的威信!
“我意已决!”他斩钉截铁,“方延庆!”
“末将在!”
“于军中立刻挑选五百敢战、机警之士,要自愿的!告诉他们,此战有功者,赏格加倍!怯战退缩者,军法无情!你亲自统领!”
“得令!”
“其余各部,严守城池,加倍警戒,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开启城门!”他冷冷扫过众人,“若益都有失,或消息走漏,在座诸位,皆难逃干系!”
命令既下,无人再敢置喙。方延庆行动迅速,很快从各营(尤其是旧部影响较深的队伍)中选出了五百人。这些人或许并非个个骁勇绝伦,但至少眼神里还有股子狠劲与对赏格的渴望。刘兰成又从那百人核心精骑中,亲自挑选了最得力的百骑,作为突击与追歼的关键力量。
六百人,悄无声息地于当夜分批出城,在约定地点集结后,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借着夜色掩护,直扑城北黑松林。
黑松林名副其实,位于官道一处转弯的坡地上,林木以黑松为主,夹杂着栎树与灌木,枝叶茂密,幽深寂静。官道从林中穿过,路面因前些日雨水而有些泥泞。方延庆指挥步卒,依着地势,在树林两侧高坎及密丛中设下埋伏,弓弩居前,长矛押后,屏息凝神。刘兰成则率百骑,隐于林子另一端的一处洼地之后,马衔枚,人噤声,如同潜伏的猎豹,只待猎物入彀。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夏日的林间闷热潮湿,蚊虫肆虐,但伏兵们纹丝不动,只有汗水不断从额角滚落。直到次日下午,日头偏西,林间光影开始变得斑驳模糊时,官道远方终于传来了隐约的车轮声、马蹄声以及散漫的吆喝说笑声。
来了!
綦公顺的运粮队,毫无戒备地走进了伏击圈。护兵约五百,衣衫不整,兵器随意扛在肩上,队伍拉得老长,围着几十辆负载沉重、吱呀作响的粮车。为首一名骑着矮马、敞着怀的虬髯汉子,正是头领胡琨,正与身边人高声谈笑,言语粗俗,大意是这趟差事轻松,回程定要去哪里快活云云。他们全然没料到,就在前方那片看似平常的树林里,数百双冰冷的眼睛和蓄势待发的弓弩,正牢牢锁定着他们。
当车队完全进入伏击区域最深处时,刘兰成看到了方延庆发出的信号——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冲天而起!
“杀!!!”
刹那间,杀声四起,打破山林寂静!两侧林间箭如飞蝗,居高临下,攒射入毫无防备的运粮队中!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护兵们猝不及防,瞬间被射倒一片,队伍大乱!
“有埋伏!结阵!结阵!”胡琨还算反应快,挥刀格开几支箭,嘶声大吼。但慌乱之中,命令难以传达,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或寻找车体躲避,或向林子盲目还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山河鉴:隋鼎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山河鉴:隋鼎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