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把蜜饯渣吐在帕子上,随手往旁边一搁。
她闭了会儿眼,又睁开。
“总听人说靖王府清净。”她语气懒懒的,“可清净不等于好过日子。万一里头有个难缠的婆母,天天哭先王妃、压新妇,那还不如回爹这儿啃饼。”
书诗坐在脚踏上,手里捏着个青布包袱。
她没接话,只低头拍了拍灰。
“你有主意?”沈悦歪头看她。
“我去趟城东。”书诗开口,“老周家您还记得吗?原先在靖王府管事的老周,十年前告老还乡,前年病得快不行了,是墨情去瞧的。他媳妇念着这份情,去年还托人送过两筐枣。”
沈悦点点头:“你是说,借这层关系走一趟?”
“对。”书诗把包袱打开,里头是一篮点心,“我做了些安神枣泥糕。说是探病谢礼,顺嘴问几句旧事。不提王爷,也不提婚嫁,就聊规矩。”
沈悦笑了:“你这一张嘴,比账本还准。”
书诗看着她,脸上有了笑意。
“我只问三件事——府里有没有长辈住着?管家权归谁?若将来娶妻,主母能不能说话算数?”
“聪明。”沈悦坐直了些,“小厮知道的是皮毛,老管家才懂门道。”
书诗把篮子盖好,系上蓝布带:“我这就去。来回两个时辰,赶晚饭前回来。”
“别急。”沈悦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银角子塞她手里,“路上买碗热汤喝。天冷,别冻着鼻子。”
书诗应了声,起身出门。
老周家住城东槐树巷,一间小院,墙矮屋旧。
书诗敲了三下门,一个老婆子来开的。
“哎哟,这不是左相府的书诗姑娘吗?”老婆子认得她,“快进来,外头风大!”
“婶子好。”书诗笑着递上篮子,“给您和老周叔带了点心,补补身子。”
“哎哟还让你破费!”老婆子接过,眼睛都亮了,“老周前阵子咳得厉害,现在好多了,正晒太阳呢。”
她引书诗进屋。
堂屋里,老周裹着厚毯子坐在藤椅上,脸瘦得颧骨高,但眼神清亮。
“周叔好。”书诗行了个礼,“听说您身子见好,我们主子也放心了。”
“多亏了那位大夫姑娘。”老周嗓音哑,“要不是她开方子,我这把老骨头早埋了。”
书诗坐下,端了杯热茶捧着:“您在王府当差十年,最清楚那些规矩。我今儿斗胆问一句——王府这些年没设主母,中馈是谁在管?”
老周一听就明白了。
他没直接答,反而问:“你们主子是不是在挑人家?”
书诗笑了笑:“就是想避些麻烦。您也知道,有些府里,新妇进门头一年,光应付婆母就得脱层皮。”
老周摇头:“靖王府不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先王妃早逝,太后本想派个宗室老夫人过去照看,王爷当场拒了。他说‘我能管三百军务,管不了一个厨房?’”
书诗眼睛微亮:“那家务……”
“他自己管。”老周说得干脆,“每月初一亲自审账册,人事调动都要他批条子。连厨房换季菜单,都得报上去由他点头。”
“那要是娶了妻呢?”
“搭把手罢了。”老周笑出皱纹,“王爷最重规矩,不会让新妇受气。但他也不会把权交出去。你要问他喜不喜欢女人管家?我不敢说。可你要问他会不会让妻子难做——绝不会。”
书诗心里踏实了。
她又问:“府里可有旁支搅扰?或是亲戚常来走动?”
“没有。”老周摆手,“王爷独居,连表亲拜年都不留饭。太后三年来一次,待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他说烦。”
书诗忍不住笑了:“真这么怕热闹?”
“不是怕。”老周眯眼,“是嫌累。他说一家人坐着装和睦,比打仗还耗神。”
两人又聊了一阵,书诗起身告辞。
临走前,老婆子硬塞给她一包晒干的陈皮:“给主子泡水喝,顺气。”
书诗推不过,收下了。
天擦黑时,她回到左相府西角门。
诗画已在等。
“回来了?”
“回来了。”
“有人跟?”
“绕了三条巷,甩了。”书诗拍拍袖子,“没事。”
两人一路进了内室。
沈悦正靠在软榻上剥荔枝,指尖沾了汁水,懒洋洋往盘子里丢核。
“说。”她头也不抬。
书诗站定,语气平稳:“府里没长辈。先王妃早逝,太后也不插手。管家权全在王爷手里,十年如一日。”
沈悦手指一顿。
“真的?”
“真的。”书诗点头,“老周说了,王爷亲审账册,人事自决。若娶妻,也只是帮手,大事还得他点头。但他最恨欺负人的事,绝不会让新妇受委屈。”
沈悦慢慢把一粒荔枝放进嘴里。
甜汁在舌尖炸开。
她忽然笑了。
“没有婆母哭灵堂,没有姑嫂争体面,没人半夜敲门要钥匙……”她眯起眼,“这日子,听着就能睡踏实。”
书诗看着她,脸上有了笑意。
“您觉得行?”
“行。”沈悦舔了舔手指,“太行了。”
她往后一倒,重新躺平。
引枕垫着脖子,舒服得哼了一声。
“吃得好,睡得香,没人算计我嫁妆……”她喃喃,“这才是我要的日子。”
“那我回去整理文书了。”
“去吧。”沈悦摆摆手,“明儿早上给我蒸碗蛋羹,别放葱。”
书诗应了声,转身出门。
屋里安静下来。
沈悦盯着房梁,眼皮有点沉。
她刚合眼,忽又睁开了。
“书诗。”她喊。
门帘掀开,书诗探头:“还在。”
沈悦盯着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切下去一样利落:
“下次送点心,多加点糖。”
喜欢丫鬟带飞!主母和离嫁皇叔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丫鬟带飞!主母和离嫁皇叔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