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隋高祖文皇帝仁寿四年(甲子年,公元604年),止于隋炀帝大业三年(丁卯年,公元607年),共四年。
隋高祖文皇帝仁寿四年(甲子年,公元604年)
春季,正月,丙午日,大赦天下。
隋文帝打算前往仁寿宫避暑,术士章仇太翼极力劝阻;文帝不听。太翼说:“这次出行,恐怕陛下的车驾一去不返!”文帝大怒,将他关押在长安的监狱,准备等自己回来时处斩。甲子日,文帝驾临仁寿宫。乙丑日,下诏将财政赏赐等事务,无论大小,全部交付皇太子杨广处理。夏季,四月,乙卯日,文帝身体不适。六月,庚申日,大赦天下。秋季,七月,甲辰日,文帝病情加重,他躺着与百官诀别,并握住他们的手叹息流泪,命令太子赦免章仇太翼。丁未日,文帝在大宝殿驾崩。
隋高祖性格严肃稳重,令行禁止,勤于政务。每天清晨听理朝政,直到日头偏西也不知疲倦。虽然自己吝惜财物,但赏赐有功之臣时,却毫不吝惜;将士战死,必定从优抚恤,并派使者慰问其家属。他爱护百姓,鼓励农耕和桑蚕,减轻徭役赋税。他自己的日常用度,务求节俭朴素,车马用具,破旧了就随时修补使用;除非宴请宾客,所吃的不过一盘肉;后宫妃嫔都穿着洗过的旧衣服。天下都受他感化,开皇、仁寿年间,男子大都穿绢布衣服,不穿绫罗绸缎,衣带装饰不过是铜铁骨角做的,没有金玉饰品。因此,衣食储备日益增长,仓库都堆满了。他刚接受禅让登基时,全国民户不满四百万,到了末年,超过了八百九十万,仅冀州一地就有一百万户。然而他为人猜忌苛刻,容易听信谗言,功臣故旧,没有能自始至终保全的;甚至对于自己的子弟,也都像对仇敌一样,这是他的短处。
当初,文献皇后独孤氏去世后,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都得到文帝的宠爱。陈氏是陈宣帝的女儿;蔡氏是丹杨人。文帝在仁寿宫卧病时,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都进入寝宫侍奉,召皇太子杨广入居大宝殿。太子担心文帝去世前会有变故,需要预先防备谋划,便亲笔写信,封好送出去询问杨素;杨素逐条记录下来报告太子。送信的宫人误将回信送到了文帝那里,文帝看后大怒。陈夫人清晨出去更衣,被太子杨广逼迫,她奋力抗拒才得以脱身,回到文帝寝宫;文帝见她神色异样,问她原因。夫人流泪说:“太子无礼!”文帝愤怒,用手捶床说:“这个畜生!怎么可以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独孤皇后耽误了我啊!”于是叫来柳述、元岩说:“去召我的儿子来!”柳述等人准备去叫太子,文帝说:“是(杨)勇。”柳述、元岩出寝宫去起草诏书。杨素听说后,立即报告太子,假传文帝诏令逮捕了柳述、元岩,关入大理寺监狱;紧急调动东宫士兵前来仁寿宫宿卫,宫门出入全部由东宫亲信宇文述、郭衍调度;命令右庶子张衡进入文帝寝殿侍疾,把后宫妃嫔全部赶到别的房间;不久文帝驾崩。因此朝廷内外对此事有很多非议。陈夫人与后宫妃嫔听到变故,相对而视,吓得战栗失色。午后,太子派使者送来一个小金盒,盒口贴着封纸,上面有太子亲笔写的“封”字,赐给陈夫人。夫人看见后,惊惶恐惧,以为里面是毒药,不敢打开。使者催促,她才打开,盒子里有几枚同心结,宫人们都高兴起来,互相说:“这下可以免死了!”陈氏愤怒地退后坐下,不肯致谢;众宫人一起逼迫她,她才向使者下拜。当夜,太子就占有了她(陈夫人)。
乙卯日,为文帝发丧,太子杨广即皇帝位。适逢伊州刺史杨约来朝见,新皇帝派杨约进入长安,替换留守人员,假称隋文帝的诏令,赐前太子杨勇自尽,将其勒死;然后才布置军队,召集百官,公布隋文帝驾崩的消息。隋炀帝杨广听到杨约处理此事的情况,说:“(你的兄长杨素有这样的弟弟,我)兄长的弟弟,果然能担当大任。”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但不为他立继承人。八月,丁卯日,将隋文帝的灵柩从仁寿宫运回;丙子日,在大兴殿停灵殡殓。柳述、元岩都被除名,柳述流放龙川,元岩流放南海。炀帝命令兰陵公主(柳述之妻)与柳述离婚,打算让她改嫁;公主发誓宁死也不从,从此不再朝见皇帝,并上表请求与柳述一同流放,炀帝大怒。公主忧愤而死,临终时上表请求葬在柳氏坟地。炀帝更加愤怒,竟然没有哭她,葬礼非常菲薄。
太史令袁充上奏说:“皇帝即位,与尧帝接受天命的年份正相符合。”暗示百官上表庆贺。礼部侍郎许善心提出异议,认为“文帝去世不久,不宜庆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一向讨厌许善心,便示意御史弹劾他;许善心被降职为给事郎,官阶降了两等。
汉王杨谅受到隋文帝的宠爱,担任并州总管,崤山以东,直到沧海,南到黄河,五十二个州都隶属于他;并特许他可以不拘泥于律令条文,见机行事。杨谅自认为所据之地是天下精兵聚集之处,看到太子杨勇因谗言被废,心中常常闷闷不乐,等到蜀王杨秀获罪,更加不安,暗中怀有异心。他对文帝说:“突厥正在强盛,应当加强武备。”于是大规模征发工役,修缮兵器,招纳亡命之徒,身边的私人武装将近数万人。突厥曾侵犯边境,文帝派杨谅去抵御,被突厥打败;他属下的将帅因此被免职流放的有八十多人,都被发配到岭南戍边。杨谅因为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老部下,上奏请求将他们留下。文帝发怒说:“你作为藩王,只应当恭谨地遵从朝廷命令,怎么能私下议论旧部属,废弃国家的法令呢!唉,你这小子,一旦我不在了,如果你想妄动,他们对付你就如同抓笼子里的小鸡一样容易,要那么多心腹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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