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叉岭的险恶,在踏入那道巨大“人”字形豁口的瞬间便扑面而来。
阴风如实质的冰刀,裹挟着碎石沙砾,在嶙峋的黑褐色岩壁间尖啸冲撞,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头顶一线昏红的天光被陡峭如削的山崖切割得支离破碎,投射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无数蛰伏的巨兽在岩壁上蠕动。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前人踩踏出的、紧贴着崖壁的狭窄兽径,最窄处仅容一马通过,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被浓重雾气笼罩的幽暗深渊。空气里弥漫着岩石风化后的粉尘味、腐烂苔藓的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硫磺气息。
“牵马!缓行!”李未的声音在风啸中依旧清晰沉稳。
护卫们立刻翻身下马,紧紧拽住缰绳,将躁动的马匹牢牢控制在身侧。沙塘鳢眉头紧锁,周身妖气隐隐流转,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邹凉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背上那杆新枪的布套被他攥得死紧,眼睛瞪得溜圆,扫视着每一处可疑的阴影。
荆棘密布,如同天然的拒马。粗壮的老藤虬结缠绕,布满寸许长的尖刺,横亘在必经之路上。枯死的灌木枝杈如同鬼爪,稍不留神便勾破衣衫,划出血痕。更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毒虫潜伏其间:拳头大小、甲壳油亮、长着狰狞口器的硬壳甲虫;通体碧绿、形如竹节、爬行无声的毒蜈蚣;还有潜伏在石缝枯叶下、色彩斑斓、尾钩倒卷的剧毒蝎子。它们被生人的气息惊动,窸窸窣窣地爬出,带着致命的威胁。
“别杀生!敲晕驱走!”李未再次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护卫们立刻执行。阿七身影如鬼魅,六指翻飞间,特制的短木棍精准地敲在毒虫的甲壳或关节处,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只闻“噗噗”闷响,毒虫应声翻倒,抽搐着失去行动能力,被护卫小心地挑开,扫入深涧或荆棘丛深处。沙塘鳢则负责对付那些体型更大、更具威胁的猛兽——一头从侧翼岩石后扑出的金钱豹,被他随手捡起的一块卵石击中额头,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一条从树上垂下的、碗口粗的毒蟒,被他隔空一指点在七寸附近,瞬间僵直滑落,被护卫用长杆挑开。整个过程迅捷无声,不见血腥,只有毒虫猛兽被制服时短促的挣扎和护卫们沉稳的呼吸。
邹凉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这支队伍的评价又拔高了一层。这哪里是商队护卫?简直是行走在绝地的幽灵!他学着护卫的样子,用枪杆小心地拨开挡路的荆棘藤蔓,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
一路行来,险象环生,却始终不见半分妖气。只有最原始的蛮荒杀机,如同无形的磨盘,缓慢而坚定地消磨着人的意志。荆棘撕扯着衣袍,毒虫的窥伺令人头皮发麻,深涧的罡风吹得人摇摇欲坠。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护卫们的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高耸的山崖彻底吞噬,无边的黑暗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时,队伍已深入双叉岭腹地。就在众人疲惫不堪,准备寻一处勉强背风的岩隙扎营时,前方探路的阿七忽然传回讯号——有发现!
转过一道狰狞如兽牙的巨岩,前方豁然出现一小片相对平坦的坡地。坡地边缘,紧挨着一面陡峭的山壁,竟伫立着一座建筑!
那是一座山神庙。或者说,是山神庙的残骸。
庙宇极小,不过一间寻常土屋大小,早已倾颓了大半。残存的墙壁是粗糙的土坯垒砌,被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布满纵横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支撑庙顶的几根朽木柱子歪斜着,勉强支撑着几片摇摇欲坠、长满霉斑和枯草的灰黑色瓦片。庙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如同怪兽巨口的门洞。借着护卫点燃的火把光亮,隐约可见庙内正中的神台上,供奉着一尊泥胎塑像。
神像的彩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黄的泥胎,如同生了恶疮的病人,斑驳丑陋。泥胎本身也损毁严重,头颅歪斜,一只手臂齐肘断裂,不知所踪,剩下的半截手臂无力地垂着。神像的面目更是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大概的人形轮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凉和破败。神台前的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和鸟兽的粪便,角落里结着蛛网,在火光中微微晃动。整座庙宇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一种被彻底遗忘的死寂气息。
“就在此歇脚。”李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率先下马,摘下范阳笠,缓步走向那黑洞洞的庙门。
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清理庙内杂物,点燃更多的火把和篝火,驱散黑暗和寒意。沙塘鳢警惕地守在李未身侧,妖识如同无形的触手,仔细探查着庙宇的每一寸角落和周围的山壁,确认并无隐藏的凶险。邹凉则好奇地打量着那尊破败的神像,又看看李未,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李未走到神台前,并未在意那满地的污秽。他从随身的行囊中,郑重地取出三支细长的线香,又拿出几个保存尚好的时令野果——几个红彤彤的山楂,几枚黄澄澄的野梨,小心地摆放在布满灰尘的神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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