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选之后,紫禁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那二十名留牌的秀女被迁至钟粹宫更好的厢房,有更资深的嬷嬷教导宫廷礼仪,等待最终的册封旨意。
她们表面上学习规矩,暗地里却无不翘首以盼,心中揣测着自己未来的位份和命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期待和无声的较量。
各方势力的目光,也都聚焦于养心殿和寿康宫。
一份份关于秀女家世、才貌、甚至父兄官职政绩的密折被悄悄送入宫中;一些资格老、说话有分量的宗室亲王、朝廷重臣,也或明或暗地向皇帝表达着对某位秀女的“期许”或“关切”。
翊坤宫内,年世兰看似平静,实则心中的弦绷得极紧。
她通过福安和秦嬷嬷,几乎能同步获知皇帝翻阅了哪些秀女的家世卷宗,太后又召见了哪些负责记录秀女言行评语的嬷嬷问话。
消息零零碎碎传来: 皇帝似乎对安灵容的父亲,那位清贫的翰林编修的学问人品颇为赞赏。
太后则更关心乌雅氏和郭络罗氏,详细询问了她们在钟粹宫的表现以及与其余秀女的相处情况。
而对于年玉柔,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似乎都并未给予过多关注,她的卷宗被翻阅的速度最快,询问也最少。
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册封的结果将在意料之中。
然而,年世兰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皇帝越是表现得对安灵容欣赏,对年玉柔忽视,她反而越是警惕。
帝心难测,太后更是老谋深算,她们真正的意图,绝不会如此流于表面。
三日后的清晨,秋高气爽。一道明黄的旨意终于从养心殿发出,由内务府大臣哈尔吉亲自送往钟粹宫宣读。
所有留牌秀女盛装跪伏于庭院中,心跳如擂鼓。
哈尔吉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响彻钟粹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秀女,秉性柔嘉,恪娴内则,今遴选中宫,用光涣号。尔乌雅氏,册为贵人,赐号‘祥’。” “郭络罗氏,册为贵人,赐号‘瑞’。” “安氏,册为贵人,赐号‘丽’。” “……(其余十几位秀女,皆册为常在或答应,并无赐号)” ……
旨意一道道宣读,有人欣喜,有人失落。
祥贵人乌雅氏、瑞贵人郭络罗氏脸上已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贵人位份且有封号,已是新秀中极高的起点。
丽贵人安灵容虽神色依旧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也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年世兰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名单与她预想的相差无几,太后力保的乌雅氏和郭络罗氏果然得了高位,皇帝欣赏的安玲蓉也获封贵人,且“丽”字封号清雅脱俗,颇合其气质。
直到最后——
哈尔吉的声音微微提高,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年氏,温婉恪慎,敦睦嘉良,册为贵人,赐号‘谨’。”
谨贵人年玉柔?!
旨意落下,满场皆惊!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年玉柔本人,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慌乱?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贵人!竟然也是贵人!而且还有封号!“谨”字虽不如“祥”、“瑞”寓意直白,不如“丽”字清雅,却更显厚重,暗含嘉许其性情谨慎、恪守本分之意!
这……这怎么可能?!她殿选时表现那般糟糕,家世也不过是汉军旗副都统之女,何以得此殊荣?!
乌雅氏和郭络罗氏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看向年玉柔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毫不掩饰的嫉妒。安灵容也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年世兰站在高台上,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年玉柔那一瞬间的失态。她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皇帝和太后,这一手真是玩得漂亮!故意冷落年玉柔,降低所有人的警惕,却在最后关头给了她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位份和封号!这看似抬举,实则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一来,可示皇帝对年家“恩宠依旧”,安抚前朝;
二来,一个“谨”字,既是褒奖,也是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她必须“谨言慎行”;
而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为她树敌!一个表现平平的年家旁支女,竟与太后力保、皇帝欣赏的秀女平起平坐,怎能不引人嫉恨?
尤其乌雅氏和郭络罗氏,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好一招隔山打牛,一石三鸟!
册封旨意宣读完毕,秀女们叩谢皇恩。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强颜欢笑。
年世兰缓缓走下高台,来到新晋的各位小主面前,脸上带着雍容得体的微笑:“恭喜各位妹妹了。既蒙皇上恩典,册封位份,日后便需更加谨言慎行,和睦相处,尽心侍奉皇上太后,方不负圣恩。”
“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众人齐声应道,神色各异。
年世兰的目光特意在年玉柔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温和:“谨贵人,皇上赐你这‘谨’字,乃是莫大的期许,定要时时牢记于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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