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关于市场失灵的精炼阐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教室里扩散,然后缓缓归于沉寂。马教授没有再追问,只是用那种混合着惊讶与探究的目光,又深深看了王哲一眼,便继续了他的课程。对大多数学生而言,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是优等生一次偶然的灵光乍现。然而对王哲而言,那几分钟的“表演”,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耗尽了他重新适应这具年轻躯体的全部心力。
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感汹涌而来,并非源于睡眠不足,而是灵魂与肉体尚未完全同步的排异反应,是高度凝聚的精神在松弛环境下骤然释放后的虚脱。更令他不安的是,一种低鸣般的眩晕持续萦绕在他的颅腔内,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他的神经末梢肆意窜动,视野边缘偶尔会闪过一些不规则的、无法解读的几何光斑。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摊开的《宏观经济学原理》上,但那熟悉的公式和图表,此刻在他看来,简陋得如同远古时代的洞穴壁画。他的思维惯性依然停留在那个需要处理星系级数据流的维度,眼前这些线性的、确定性的知识,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谬的疏离感。他能感觉到邻座林薇薇偶尔投来的、带着残留惊讶和一丝好奇的目光,也能感觉到后排几个平时对他不甚在意的同学,此刻正低声议论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瞟向他的背影。
课堂在继续。黑板上是粉笔留下的、略显潦草的板书,投影仪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和风扇的嗡鸣,空气中漂浮着九十年代末装修风格教室特有的、混合了陈旧木材、粉笔灰和年轻人汗液的气味。这是2012年的春天,智能手机尚未完全统治校园,诺基亚和摩托罗拉还是主流,课间传递的还是手写的纸条和隐晦的眼神。这是一个缓慢、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时代,与他刚刚逃离的那个信息爆炸、万物互联,却也危机四伏的未来,形成了尖锐的时空错位。
王哲闭上眼,尝试用前世磨练出的意志力,去平复脑海中翻腾的波澜,去约束那些失控的感官电流。然而,当他内敛心神,试图进入冥想状态时,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并非“听”到了声音,而是直接“感知”到了思绪。
不是清晰的语言,而是模糊的、毛茸茸的思维片段,裹挟着浓郁的情绪色彩,像不同波长的光,强行涌入他的意识场。
· 来自左前方:一股焦躁的、不断看向教室门口挂钟的思绪流,夹杂着对中午食堂糖醋排骨的强烈渴望,以及担心去晚就卖光了的琐碎焦虑。
· 来自右后方:一段沉浸在言情小说情节中的、带着粉色梦幻泡泡的意识碎片,主角的脸庞依稀是某个当红偶像。
· 来自讲台:马教授平稳的讲述背后,是一丝对学生接受程度的担忧,以及下课后要去接生病孙女的家庭牵挂。
这些信息并非自愿接收,而是像没有调对频段的收音机,各种杂乱的“信号”强行穿透了他的心理屏障。这不是他巅峰时期那种可以精确控制、如臂使指的超感能力,而更像是一种失控的、被动的水漫金山。一种信息过载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脸色微微发白,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用微痛来试图锚定现实的边界。
他想起了《庄子·应帝王》中的寓言:“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此刻的他,是否就像那个被强行凿开了七窍的“浑沌”?原本处于一种未分化的、安宁的状态,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受控的感知能力,搅得濒临崩溃?
理性迅速压下了不适带来的恐慌。王哲冷静地分析着现状:能力跟随着灵魂回来了,但似乎受到了这具年轻大脑生理结构的限制,或者说,因为灵魂的重创而处于一种“损伤模式”。它不再是武器,更像是一个出了故障的、无法关闭的传感器。当前的首要任务,不是发掘其威力,而是学会“屏蔽”,建立有效的信息过滤器,否则,仅仅是这日常环境中的信息洪流,就足以让他精神分裂。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用过去的方法——构建“心智堡垒”。将意识想象成一个球体,外部的杂念是试图侵入的噪音,他需要加固球壁,只允许自己主动选择的信号进入。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年轻的、未经锻炼的神经网络如同生锈的阀门,时灵时不灵。杂念时而如潮水般退去,让他获得片刻清明;时而又猛地冲破屏障,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他与自身能力角力的过程中,下课铃响了。
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教室。王哲收拾书本的动作有些迟缓,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外部环境的骤然变化带来的感知冲击。
“王哲,可以啊!”一个高大的男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力道不轻,是班上的体育委员赵强,“没看出来,你对老马那套东西研究这么深?说得他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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