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出教室时,林溪的指尖还停留在校服登记表的“身高”一栏。铅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浅浅的凹痕,她盯着那串需要填写的数字,突然想起上周在南城体检时,医生说她比去年长高了两厘米。
“发什么呆呢?”苏晓晓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手里转着支粉色的笔,“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呢。”
林溪猛地抬头,看见班主任王建国正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个搪瓷杯,杯沿结着圈褐色的茶渍。他冲她招了招手,镜片后的目光在阳光下有些模糊:“林溪,你来一下。”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去办公室。这个场景让她瞬间想起南城的班主任办公室——灰扑扑的沙发、堆成山的作业本、还有那个总把“女孩子心思别太活络”挂在嘴边的女老师。每次被叫去,都没什么好事。
“别紧张,”苏晓晓看出了她的僵硬,压低声音说,“王老师人超好的,就是有点唠叨。估计是问问你以前的学习情况。”
林溪“嗯”了一声,指尖却更凉了。她跟着王建国走出教室,走廊里的风带着热浪扑过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晃。教学楼的走廊很长,墙壁是淡蓝色的,贴着各班的荣誉奖状,“文明班级”“运动会团体第一”的烫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和南城中学那面斑驳的灰墙比起来,像两个世界。
王建国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淡淡的茶叶香。他推开门,侧身让她进去:“坐。”
办公室里摆着四张办公桌,只有王建国的桌上还算整齐,一摞作业本码得方方正正,桌角放着个相框,里面是个穿校服的女生,眉眼弯弯的,笑得很像王建国。
“那是我女儿,”王建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难得地柔和下来,“去年考上了师范大学,跟你一样,喜欢画画。”
林溪的心跳慢了半拍。她没想到班主任会主动提起这个,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
王建国给她倒了杯温水,玻璃杯壁上很快凝满了水珠。“转来星泽,还习惯吗?”他在她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算不上亲切,却也绝不生硬,“苏晓晓跟你说了吧?咱班纪律不算最严,但学习氛围还行。”
“嗯,挺好的。”林溪捧着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稍微驱散了些紧张。
王建国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成绩单,推到她面前。是南城中学的期末成绩单,上面的红叉像密密麻麻的虫子,爬得她眼睛发疼。尤其是数学那一栏,38分的数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刺眼得很。
“我看了你的成绩,”王建国的手指在数学分数上敲了敲,“理科偏弱,文科还行。语文和英语都是班里前几名,尤其是作文,南城的老师说你很有天赋。”
林溪的脸烧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客套话。南城的语文老师总说她的作文“太丧”,“满纸都是灰蒙蒙的”,每次都只给及格分。
“我知道你在南城……遇到了些事。”王建国突然开口,声音放轻了些,“你妈妈跟我提过几句,没细说,但我大概能猜到。”
林溪的手指猛地收紧,玻璃杯里的水晃出了几滴,溅在裤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她以为妈妈只会说“孩子想换个环境”,没想到……
“别怕,”王建国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慌,端起自己的搪瓷杯喝了口茶,“星泽这地方,规矩大,但也简单。你好好学习,没人会找你麻烦。要是有人欺负你,直接告诉我,或者告诉陆知行——那小子看着跳脱,护短得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嘴唇上:“我叫你过来,不是要查你以前的事。是想跟你说件事。”
林溪抬起头,撞进他镜片后的目光里。那目光很平静,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下周一班会课,有个‘新生分享会’,”王建国说,“以前转来的同学都要上台,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或者讲个小故事。你……准备一下?”
林溪的呼吸瞬间滞住了。
上台?在全班同学面前说话?
她想起南城那次被迫上台念检讨的场景——台下的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有人朝她扔纸团,还有人在下面学她说话的腔调。她站在台上,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最后是哭着跑下台的。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棉花,“我不太会……”
“不用紧张,”王建国打断她,语气很温和,“不用讲学习,也不用讲以前的事。就说说你喜欢什么。比如……画画?”
他指了指她书包侧面露出的画筒边角,帆布材质的筒身上印着梵高的《星空》。那是陈雪送她的生日礼物,被她小心翼翼地带着,像带着最后一点念想。
林溪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画筒,指尖触到粗糙的帆布,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勇气。“我……我喜欢画画。”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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