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愈发明显的腐败气息。潮水,在李伯根据祖辈经验精准预测的时刻,开始缓缓后退,如同巨兽喘息间的短暂平息。裸露出的黑色礁石上,沾满粘稠的、泛着诡异油光的污渍。
「汐」站在齐膝深、依旧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那个由王婶赠送的贝壳药罐,此刻被他用皮绳牢牢固定在身后,里面装满了他连夜熬制的、浓度极高的海艾草药汁,清苦的气味隐隐散发,似乎能驱散周遭一部分污浊。他的腰间,紧紧系着李伯那捆饱经风霜的旧渔网,粗粝的麻绳另一端,延伸向岸边一块巨大的礁石,被李伯那双布满老茧、曾与无数风浪搏斗过的大手死死攥住。
“汐医生,千万小心!”李伯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在海风中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感觉到不对,就喊!我立马拉你回来!”
「汐」回头,对着黑暗中李伯模糊的身影重重点了下头,没有多言。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混杂着海艾的清苦与海水的腥臭,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涉水走向那片如同恶魔巨口般的礁石洞穴。
洞口狭窄,被退潮后的海水半掩着。他俯身钻入,内部空间陡然增大,但光线也瞬间黯淡下来,只有洞穴深处,一点幽暗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深蓝色光芒在规律地搏动,如同某种巨大怪物的心脏。海水在这里几乎静止,颜色深得发黑,粘稠得令人窒息。
【环境扫描:礁石洞穴内部。污染浓度:极高(致命级)。】
【目标锁定:洞穴最深处,第五核心(深蓝色),能量活性:峰值。】
【威胁确认:水之污染者。形态:半透明液态聚合体,已与周边海水高度同化,难以分辨。能量核心:位于其体内中央的‘污染囊’,正持续释放高浓度污染因子。】
冰冷的扫描数据在他意识中流淌。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踩在湿滑、布满未知黏着的礁石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腰间的渔网绳索随着他的移动,在身后水中拖出一道细微的涟漪。
他靠近到足以清晰看到那枚深蓝色核心的距离。它约莫拳头大小,悬浮在洞穴最深处一小片相对干净的水域中心,内部仿佛有墨绿色的潮汐在翻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而核心周围的海水,颜色明显更深,几乎如同墨汁。
就是这里。
他对着洞口方向,用尽量平稳却足够穿透水声的声音喊道:“李伯!稳住!等我信号!”
就在「汐」全神贯注锁定核心,准备进一步行动时,异变陡生!
他身前那片墨汁般的海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一个完全由污水构成、大致呈现人形、却没有固定面貌的庞大身影猛地从中立起!它通体半透明,内部可见无数黑色的絮状物(污染因子)疯狂流转,而在其胸膛正中,一个不断搏动、散发着浓烈恶意的漆黑囊腔清晰可见——正是污染核心囊!
“又是你!三番五次坏我好事!不知死活的东西!”水之污染者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无数腐败气泡破裂的嘶鸣,直接灌入「汐」的脑海,充满了暴戾与贪婪。
话音未落,它那由污水构成的手臂猛地一挥,数道凝聚了高浓度污染因子的黑色水箭,带着刺鼻的腥臭和腐蚀性的能量,如同毒蛇出洞,疾射向「汐」的面门和胸膛!
速度快得惊人!
「汐」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将身后固定在背包上的贝壳药罐拽到身前,将其当作盾牌护住要害!
“噗!噗嗤!”
黑色的水箭狠狠撞在坚硬的贝壳药罐上!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发生,反而是箭体与罐体内溅出的几滴海艾草药汁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反应声!那几支致命的黑色水箭,竟在刹那间扭曲、分解,化作几缕无害的黑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什么?!你……你竟然找到了海艾!还制成了浓缩药剂!”水之污染者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嘶鸣,它那液态的身躯因愤怒而剧烈波动,核心囊的搏动更加狂乱,“你必须死!”
一击不成,污染者彻底狂暴。它那庞大的污水身躯猛地扑上前,不再使用远程攻击,而是伸出两只完全由粘稠黑水构成的巨爪,带着足以侵蚀钢铁的污染性能和拖拽一切的巨大力量,朝着「汐」狠狠抓来,意图将他直接拖入洞穴深处那一片死寂的墨色海水之中,彻底吞噬!
巨大的力量差距让「汐」无法硬抗,脚下湿滑的礁石也让他难以闪避。眼看那漆黑的巨爪就要触及他的身体——
“拉!!”
「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洞口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怒吼!
几乎在他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腰间那根一直紧绷着的旧渔网绳索上,传来一股巨大而沉稳的拉力!
“嘿——!”岸边的李伯,听到信号,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古铜色的脸庞因用力而涨红,他双脚死死抵住礁石,腰部下沉,用尽平生力气,如同拔河般,猛地向后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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