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深处，那簇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蓝色火苗，顽强地跳动着，每一次闪烁都仿佛耗尽了全力，却执着地不肯熄灭。
它散发出的光芒是如此暗淡，仅仅能勉强驱散密室中央一小圈的黑暗，将哈尔和池小橙相拥的身影投在背后满是书架的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两个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的灵魂。
池小橙瘫软在哈尔怀里，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的剧痛过后留下的麻木。
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感觉仍在隐隐作祟，关于“家”的具体印象正在飞速变得模糊，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失落感和生理性的寒冷，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甚至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刚刚看到的、那个站在她病床前的少年哈尔幻影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抓紧手边唯一的热源——哈尔胸前冰冷的衣料。
哈尔的手臂箍得很紧，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他低着头，淡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但那簇微弱的蓝光，却恰好映亮了他低垂的眼睫，和他那双此刻颜色变得极浅、近乎银灰色的瞳孔。
那灰色深处，不再是平日里的讥诮、愤怒或玩世不恭，而是一种近乎真空的、被巨大冲击震碎后的沉寂。
卡西法传递来的那一丝微弱暖意，似乎并未温暖他冰冷的身躯，反而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某个一直紧绷着、密封着的气囊，让里面积压了太多年的黑暗，开始不受控制地丝丝外泄。
密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两人交错的不稳呼吸声，以及柴薪在蓝焰中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苏菲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到了门边的阴影里，默默守护着这脆弱而私密的一刻。
良久，哈尔似乎终于从那种巨大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疲惫中找回了一丝力气。
他揽着池小橙的手臂微微松动，却不是推开，而是调整了一个让她靠得更舒适的姿势。
他的目光，终于从壁炉里那簇渺小的火焰上移开，落在了怀中女孩苍白如纸、还挂着泪痕的脸上。
池小橙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对上了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复杂，太深沉，她看不懂，只觉得心口被那目光钉住，一阵莫名的酸涩。
“……”她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哈尔没有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
他突然抬起另一只没有环住她的、尚能活动的手——那只手，指尖的结晶似乎在卡西法复燃后停止了蔓延，但依旧冰冷僵硬——猛地抓住了池小橙按在他胸前的手腕。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粗暴。
池小橙痛得轻嘶一声，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以更大的力气死死固定住。
“你看清楚了。”
哈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器，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他抓着她的手腕，强硬地引导着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用力按在了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池小橙的指尖首先触到的，是衣料下一种异常冰冷、甚至有些硌手的凸起感。
那不是心脏的搏动，而更像是……某种镶嵌在皮肉里的、坚硬的异物轮廓。
卡西法的微光似乎更亮了一瞬，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哈尔灰色的瞳孔紧紧锁住池小橙的眼睛，不让她有丝毫闪避。
他牵引着她的手指，在那片冰冷的凸起上缓缓移动，描摹着一个大概的形状。
那像是一个……残缺的、被某种强大力量破坏过的魔法阵的残余痕迹，边缘粗糙，深入肌理。
“这些锁链……这些束缚的印记……”
哈尔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是真的。”
池小橙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在时空裂缝中看到的那些幻象，想起少年哈尔被锁链禁锢在魔法阵中的画面。
所以……那都是真的？他从小就……
“但是，”哈尔的话锋陡然一转，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近乎癫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寒和嘲弄，
“锁住我的……把我变成这样的……你猜是谁？”
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锥子，钉着池小橙，不给她任何猜测的机会，几乎是自问自答地，用尽全身力气撕开了最后的伪装。
他抓着她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按，让她指尖的触感更加清晰——在那破损的魔法阵印记的下方，心口更靠近正中的位置，有一道截然不同的疤痕。
那道疤痕……更深，更狰狞，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仿佛被反复撕裂又愈合的丑陋形态。
它不像魔法契约留下的规整印记，反而更像是一道……致命的、充满恶意和背叛的刀伤！
而且，从位置和深度来看，几乎是贴着心脏边缘穿过，凶险至极！
“不是那个所谓的‘父亲’……不是任何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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