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放下电话，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郁结的闷气呼出去，但效果甚微。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七通碰壁电话了。
她面前的记事本上，罗列着国内所有在精密传感器领域有一定技术积累的厂商和研究所。旁边用红笔标注的，是已经明确拒绝或者态度暧昧的联络对象。红色的标记越来越多，像一片不断蔓延的刺目血迹。
“赵总，不是我们不想合作。”电话那头，某家国有研究所的对接人语气客气而疏离，“贵公司的‘守护者’项目我们也有所耳闻，前景很好。但你们要求的性能参数和交付周期，确实……很有挑战性。我们所里现有的研发任务也很重，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支持外部项目。”
另一家颇具规模的民营上市公司，态度更直接些。“赵总监，我们很欣赏林总的魄力。不过嘛，做生意讲究一个稳字。我们目前的主要客户和供应链都很稳定，暂时没有开辟新战线的计划。抱歉啊。”
还有的，则是含糊其辞，说需要内部讨论，然后便再无下文。
起初，赵敏以为这只是商业上的常规谨慎。但随着被拒绝的次数增加，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些拒绝来得太整齐，太迅速，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她行动之前就已经悄然铺开。
她拿起内部电话，打给市场部一位负责情报收集的下属。
“小陈，帮我查一下，最近业内关于我们公司，特别是关于‘守护者’项目，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风声？或者，有没有察觉到某些……协调一致的动作？”
半小时后，小陈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脸色有些凝重。
“赵总，确实有些异常。”小陈压低声音，“我通过几个私人渠道打听了一下。最近一周，确实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活动，主要针对的就是我们寻找国内供应链合作伙伴这件事。他们倒没有明着诋毁，但话里话外暗示我们的项目‘风险高’、‘树敌太多’，还说……说林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跟着我们干，容易引火烧身。”
赵敏的心沉了下去。果然。
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赤裸裸的封杀。是张总残余势力，或者那个隐藏在“夜阑”背后的存在，在利用其影响力构筑壁垒，要将他们困死在原地。
她挥了挥手让小陈出去，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对手比想象中更狡猾，也更强大。他们甚至不需要正面攻击，只需要轻轻拨动一些人脉的弦，就能让潜在的合作伙伴望而却步。
这种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的阻力，比真刀真枪的对抗更让人感到无力。
她必须向林总汇报。
站在林枫那间宽敞的新办公室门外，赵敏罕见地迟疑了几秒。她习惯了向林枫传递捷报，或者提出清晰的解决方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满腹的挫败感和一个几乎无解的局面。
她敲了敲门。
“进。”
林枫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赵敏脸上，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努力掩饰的情绪。
“林总。”赵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关于寻找国内替代供应商的事情……进展不顺利。”
她尽可能简洁地汇报了联络的情况，以及小陈调查到的信息，没有过多渲染，但事实本身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我们列出的十七家潜在目标，超过一半已经明确拒绝。剩下的几家，态度也相当暧昧，不看好能谈成。”赵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睑，“对不起，林总。这次……我可能让您失望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窗外阳光炽烈，却驱不散赵敏心头的阴霾。
林枫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回办公桌后，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你觉得，他们是因为害怕‘风险’，还是因为得到了某种‘承诺’？”林枫忽然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赵敏愣了一下，抬起头。“您的意思是？”
“拒绝合作，可能是怕惹麻烦。但也可能是，有人给了他们更大的好处，或者……更致命的威胁。”林枫的眼神锐利起来，“张总倒了，但他留下的利益网络还在。有些人，习惯了在旧秩序里分一杯羹，不希望看到新的规则建立起来。”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赵敏面前。
“赵敏，抬起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做得很好，至少我们看清了对手在哪里设置了路障。”
“可是，”赵敏依然眉头紧锁，“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供应商，我们的‘守护者’项目……”
“路是人走出来的。”林枫打断她，目光投向窗外广阔的天空，“他们越是想封杀我们，越是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既然现有的门都关上了，那我们就去找那些还没被他们注意到，或者……敢于和我们一起把门撞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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