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的一瞥，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女孩眼中转瞬即逝的恐惧，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林薇几乎被剥夺意识的混沌。
她在害怕！这个“木偶”并非完全受控！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更尖锐的绝望。就算小女孩害怕又如何？她能做什么？她自己也只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对面，红衣“林薇”脸上那僵硬的微笑越来越生动，甚至带上了一丝拟人化的“愉悦”。它勾动的手指更加有力，林薇感到自己脸上的皮肉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硬生生剥离！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惨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嗬嗬的破风声。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
“砰！！”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屋内，而是来自她身后洞开的房门之外！
紧接着，是嘈杂的人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刺目的光柱猛地扫了进来，打破了屋内凝固的恐怖！
“里面的人！不许动！”
“警察！”
林薇只觉得钳制着脸部的冰冷力量骤然一松！那股几乎要将她灵魂撕扯出去的感觉潮水般退去，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痛、仿佛刚刚被生生撕掉一层皮的脸，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
刺目的手电光在客厅里快速移动，最终定格在那个站在客厅中央的红色身影上。
“举起手来！面朝墙壁！”为首的警察声音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手中的枪稳稳指着那个红衣“林薇”。
林薇瘫在门口的光影里，视线模糊地看向客厅。
在手电筒交织的强光下，那个红衣身影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诡异。它顶着那张和林薇一模一样的脸，脸上那僵硬的微笑还残留着，但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它没有听从命令举手，也没有转身面壁，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门口突然闯入的几名警察。
它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非人的迟缓和平静。
“重复一遍！举起手！面朝墙壁！”警察再次厉声警告，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林薇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喊出声：“它……它不是人！小心！”
她的声音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几道手电光立刻分出一束，打在她身上。看到她狼狈不堪、满脸惊惧的样子，以及肩膀上那点刺目的猩红，警察的眼神更加凝重。
而客厅中央的红衣“林薇”，在听到林薇的喊声后，那张属于林薇的脸上，僵硬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无情绪的“注视”。它不再看警察，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瘫倒在地的真林薇。
然后，在数名警察和林薇的注视下，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边缘开始闪烁、模糊，整个红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开始迅速变淡、消散。
“怎么回事？！”警察中发出惊疑的声音。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个穿着红裙、顶着林薇面孔的诡异存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鬼魅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空气，以及地板上……似乎残留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甜香。
手电光柱徒劳地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扫来扫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超乎常理。
“报告！目标……目标消失了！”一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为首的警官脸色铁青，他迅速指挥：“搜查整个房间！注意安全！”然后他快步走到林薇身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女士，你没事吧？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我们是接到你朋友的报警电话赶来的。”
朋友？晓晓？她最终还是报警了？
林薇抬起头，泪水和冷汗混在一起，脸上那被撕扯的剧痛依然清晰。她看着警官严肃而关切的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说？说一个没有脸的红衣女鬼变成了她的样子要抢她的脸？说那个女鬼当着警察的面凭空消失了？
谁会信？
她的目光越过警官的肩膀，看向客厅的角落。
那个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也不见了。
和它的“妈妈”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满室的狼藉，她肩膀上那个无法解释的猩红标记，脸上这挥之不去的诡异痛楚，以及内心深处那片被彻底颠覆、充满冰冷迷雾的荒原。
警察们在房间里仔细搜查，一无所获。他们询问林薇，她只能机械地、碎片化地重复着“红裙子”、“没有脸”、“我的脸”这些词语，眼神涣散，状态极差。
最终，在无法找到任何实质证据和闯入者痕迹的情况下，警察只能将此事暂时记录为一场可能的入室盗窃未遂（基于被撞开的门）和当事人的过度惊吓导致的精神应激反应。他们建议林薇天亮后去医院检查身体和精神状态，并联系家人朋友陪伴，然后留下了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林薇一个人。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是她自己的脸。五官完好，并没有被撕扯剥离的痕迹。
但是……
她凑近镜子，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除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深深的疲惫，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一丝极其陌生的、冰冷的……空洞感。
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掠夺，并非完全没有留下痕迹。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顺着那无形的丝线，悄然渗透了进来。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皮肤下，传来一种微弱的、异样的麻木感。
肩膀上，那点猩红标记，颜色似乎更深了。
林薇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股比之前面对红衣怪物时更深的寒意，缓缓地从心底升起。
它走了吗？
还是……
它已经，留下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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