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异常干涩，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颤抖。她站在门口，光明与黑暗的边界线上，死死盯着那个背对她的红色身影。
那身影没有动。
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长长的红裙曳地，在从门口投入的微弱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暗红。空气中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更加浓郁了，夹杂着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陈腐甜香。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薇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也能感觉到肩膀上那点猩红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刺痛感，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扎进她的皮肉。
“说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恐惧和愤怒交织，让她的声音扭曲，“你把我引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次，那红色的身影有了反应。
它开始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没有脚步声，没有布料摩擦声。它的转动是一种平滑的、非自然的平移，像是舞台上被机关控制的假人。
首先进入林薇视线的，是它垂落在身侧的手。苍白，纤细，指节分明，但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指甲很长，尖端锐利。
然后，是它的侧面。线条优美，却毫无生气。
最后，它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林薇。
那张脸……依旧是一片空白。
平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起伏。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像一张被精心打磨过、抹去了一切人类特征的白色面具。然而，林薇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空白之处，正投射过来一道冰冷、专注、充满了非人恶意的“视线”。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直面这彻底的“空无”，比看到任何狰狞的鬼怪都更令人胆寒。
就在这时，那空白的脸部，正对林薇眼睛的位置，皮肤的质感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涟漪。
那平滑的“表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一点点地，向上拱起。
先是两个对称的、圆形的凸起，慢慢成形，撑开了那层平滑的“皮肤”。紧接着，下方，一个纵向的、更狭长的凸起也开始显现……
它在……“长出”五官！
这个过程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生理性的不适。林薇瞪大了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几秒钟后，一张完整的、属于女性的面孔，出现在了那张原本空白的脸上。
眉毛细长，眼睛很大，鼻梁挺翘，嘴唇薄而颜色浅淡。
这张脸……
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这张脸，她无比熟悉！
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
这……这是她自己的脸！
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轮廓，都分毫不差！就像是把她自己的脸，完美地复制、粘贴到了这个红衣怪物的头上！
唯一的区别是，这张“脸”上的表情。那不是林薇此刻的惊恐和绝望，而是一种……空洞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僵硬的、如同人偶般固定好的“微笑”。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没有神采，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黑暗。
“看……”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从那张刚刚“长”出来的嘴巴里发出的。那薄薄的嘴唇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微笑弧度，一动不动。
声音，是直接回荡在客厅的空气里，或者说，是直接响在林薇的脑海里的。
依旧是那个平直的、温婉的、电子合成般的声音。但这一次，林薇清晰地辨认出了那声音的质感——和她自己的声音，有八九分相似！只是缺少了所有的情感和温度，像一段被处理过的录音。
“……像吗？”
那个声音“问”道，带着一种天真的、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意味。
林薇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她看着那个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面孔的红色怪物，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模仿？复制？它为什么要变成她的样子？！
“你……你是什么东西？！”林薇的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脸？！”
红衣“林薇”歪了歪头，动作依旧带着那种木偶般的僵硬感。它“看”着真正的林薇，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好奇？
“需要……一张脸。”
空气里的声音平铺直叙地解释着，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的……很合适。”
它抬起那只苍白的手，用青灰色的、尖锐的指甲，轻轻拂过自己脸上那刚刚“长”出来的、属于林薇的皮肤。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亵渎般的诡异。
“很快……”
声音顿了顿，那空洞眼睛里的“视线”，从它自己的脸，缓缓移到了门口真正的林薇脸上。那僵硬的“微笑”似乎扩大了一点点，透出一股贪婪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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