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往身后瞥了眼,压低声音:“前头第三个巷口左拐,黑门那家就是。不过你们别去了,那老板凶得很,上周有个收破烂的多问两句,就被他用铜锤赶出来了。” 说罢挑着担子匆匆就走,扁担上的铜料碰撞着发出闷响。
赵佗依着指点拐进小巷,果然见着家黑木门的作坊,门楣上连招牌都没有,只在墙角刻了个歪歪扭扭的 “李” 字。门虚掩着,里面飘出一股焦糊味,夹杂着 “哗啦啦” 的钱币碰撞声。他给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绕到后院守住后门,另外三人贴着墙根站定,自己则伸手推开了门。
作坊里烟雾弥漫,地上铺着厚厚的炉灰,三尊熔炉正烧得旺,火焰舔着炉口泛出青蓝色,四个赤膊的工匠正围着熔炉忙碌。一人用长柄勺舀起通红的铜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排成排的陶范里 —— 那是平板范竖式浇铸法,秦代私铸最常用的工艺,两个人就能操作。旁边的竹筐里堆满了刚脱模的钱币,青灰色的钱体上,“半斗” 二字清晰可见,筐沿还沾着未凝固的铜珠。
“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握着柄沉甸甸的铜锤,锤头还沾着铜渣。他腰间系着牛皮围裙,脖子上挂着串铜环,眼神像鹰隼似的扫过赵佗的麻布包。
“老板客气,我们是北边来收铜器的。” 赵佗笑着掀开布包,露出里面的碎银和秦镜,“听说您这儿有老铜鼎,我们给的价公道。”
汉子往布包里瞥了眼,见碎银都是官铸的秦半两,脸色稍缓:“没有老铜器,只做新的,不零卖。”
“新的也行啊,我们收去乡下卖,好脱手。” 赵佗说着往前凑了两步,故意撞在旁边的竹筐上。“哗啦” 一声,假钱撒了满地,有几枚滚到工匠脚边,那工匠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铜勺差点掉在地上。赵佗弯腰去捡,指尖划过地上的陶范 —— 这范比官范薄了半寸,边缘还沾着些黑色的湿土,摸起来黏糊糊的。
“你找死!” 汉子突然暴喝一声,举起铜锤就朝赵佗头顶砸来。赵佗早有防备,侧身一躲,铜锤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炉灰,他趁机抽出腰间短刀,大喝:“秦军在此!放下武器!”
门外的亲卫立刻冲了进来,为首的一把按住舀铜水的工匠,另两人扑向其余工匠,只听 “当啷” 几声,工匠们手里的工具全掉在了地上。那汉子还想反抗,赵佗抬腿踹在他膝盖弯,汉子 “扑通” 跪倒在地,亲卫上前用麻绳将他捆了个结实,他挣扎着嘶吼:“你们凭什么抓人!我这是官营作坊!”
“官营作坊用平板范铸钱?” 赵佗踢了踢地上的陶范,“按《金布律》,私铸钱者死,你这作坊里藏了多少假钱,老实交代!”
汉子梗着脖子不肯说话,赵佗使个眼色,亲卫拖着他往后院走。后院堆着些废铜料,墙角有块石板松动得厉害,掀开一看,下面竟是个地窖,阶梯上还滴着新鲜的铜水。地窖里码着十几筐假钱,旁边堆着五袋糙米,袋口用麻绳系着,还印着 “丹阳官仓” 的烙印 —— 显然是用假钱换的。
“将军,抓到了!” 亲卫刚把地窖里的东西搬出来,王贲就带着人马赶到了。他蹲下身拿起枚假钱,又摸出官钱比对,眉头皱得更紧:“这铜料不对,比寻常青铜重,还发脆。” 正说着,一个亲卫从工匠怀里搜出块布帕,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暗号。
王贲让人把四个工匠分开审问, youngest 的那个才十五六岁,吓得浑身发抖,没等用刑就招了:“是…… 是个戴斗笠的陈先生让我们干的!他每月初三来送铜料和钱范,让我们把‘半两’刻成‘半斗’,说这样‘秦人就会缺粮’。他还说,做完这批给我们每人十石粮,送我们去彭城避祸。”
“陈先生长什么样?” 王贲追问。
“看不清脸,总穿着黑布衫,说话带彭城口音。” 少年缩着肩膀,“李老板说他是沛公的人,还说沛公很快就会打回楚地。”
“刘邦!” 赵佗一拳砸在门框上,“上次濡须沉船就是他的人搞的鬼!”
王贲冷笑一声,踢了踢地上的李老板:“把他带回去再审。搜遍作坊,别漏了钱范和铜料的痕迹。” 亲卫应声而动,很快从炉灰里扒出几块烧熔的铜渣,还有半块沾着湿土的陶范 —— 那土色黑中带红,看着很是特别。
【三: 范土陨铜】
李老板被押进中军帐时,还在挣扎嘶吼:“我冤枉!那些钱是陈先生逼我铸的!我也是受害者!” 王贲没说话,只是让人把从地窖里搜出的陶范扔在他面前,那范边缘的湿土还没干透,在石板地上印出淡淡的痕迹。
“这钱范的土,从哪来的?” 王贲坐在案后,指尖敲击着案上的假钱。
李老板眼神闪烁:“是…… 是城外山上挖的,那儿的土黏,做范不容易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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