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血盟惊书】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帐帘紧闭,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和营寨中压抑的骚动。所有无关人等皆被屏退,只余王翦、辛胜、羌瘣、黑伯(已从北面潜回)以及军中最擅古文字的文书郎。
那卷从假虎符暗格中取出的帛书,此刻被极其小心地摊开在一块铺着白绢的平整木板上。帛书材质极薄,近乎透明,展开后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细如蚊足的奇异文字,笔画扭曲,结构奇诡,绝非秦篆、楚篆或六国任何一国通行文字!
“燕…燕国鸟虫书?!”文书郎凑在牛油巨烛下,鼻尖几乎要碰到帛书,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是燕国秘传的‘玄鸟符书’!早已失传!只有燕国最核心的秘使才通晓!此书记载的…必是惊天秘事!”
“破译!”王翦的声音冷硬如铁,不容置疑。
文书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取出一套特制的薄如柳叶的玉刀、银针和数种不同颜色的药水。他用银针蘸取一种淡青色药水,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帛书文字之上。奇异的是,药水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鸟虫文字竟缓缓舒展开来,线条变直,结构重组,显露出另一种更加古奥、笔画间隐隐带着火焰纹路的文字形态!
“是…是燕国古老的‘火卜文’!”文书郎的手开始颤抖,“需…需用磁粉显影!”
黑伯立刻取出一小撮秘藏的磁石细粉。文书郎屏住呼吸,将磁粉极其均匀、轻柔地洒在涂过药水的帛书上。
奇迹发生了!
细碎的磁粉仿佛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精准地吸附在帛书那些重组后的“火卜文”笔画之上!瞬间,一行行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文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冒顿单于与代王嘉,告于长生天: 秦暴无道,裂我疆土,毁我宗庙! 今歃血为盟:冒顿引弓狼骑南下,牵制秦军主力于雁门; 代王嘉携重宝,入狼庭为质,引楚、燕义士入王庭,凿九原之脊! 待秦军疲于雁门,九原空虚,楚、燕、匈三方共击,裂秦北疆,复我故国! 背盟者,天人共戮,永堕冰狱!
帛书末端,赫然是两个用暗红色液体书写的、扭曲如蛇虫的名字——冒顿!嘉(代王嘉)!名字下方,各有一枚清晰的血指印!那暗红色的液体,在磁粉的吸附下,透出一种妖异的黑紫色光泽,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类似铁锈混合着草药的腥甜气息!
“血盟!代王嘉与冒顿的血盟!”辛胜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变调,“引匈奴南下牵制!代王嘉入王庭为质…引楚、燕义士入王庭?!凿九原之脊?!三方共击北疆?!”
“楚!燕!”羌瘣目眦欲裂,“项燕!还有燕太子丹的余孽!他们…他们竟与匈奴结盟了?!”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牛油巨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映照着众人惨白的脸。这卷血盟帛书所揭示的阴谋,远比伪造虎符诱敌更加恶毒百倍!这是要将整个大秦北疆,置于三方强敌的夹击之下,彻底撕裂!
“代王嘉…”王翦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封万物的寒意,“他不仅自己投了匈奴,更引狼入室,将狼居胥王庭拱手让给了项燕和燕国余孽!所谓为质,实为引路!那些随冒顿南下的匈奴主力,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真正的杀招,是潜入空虚王庭的楚、燕联军!他们要…凿穿九原长城!”
“将军!”黑伯踏前一步,声音带着北地风沙的粗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末将奉命潜入狼居胥,虽未找到代王嘉,但王庭确已空虚!留守者多为老弱妇孺!然…然王庭金帐附近,守卫极其森严!且…末将曾远远瞥见,金帐后方新立起一片营区,帐幕样式…非胡非汉,帐顶悬挂的,竟是…墨色玄鸟旗!”
“墨色玄鸟?!”王翦猛地攥紧拳头!玄鸟,商周图腾,燕国亦尊玄鸟!墨色…墨家?!项燕、燕国余孽、墨家…这盘踞在匈奴王庭的力量,已然昭然若揭!他们打着复国的旗号,集结在狼居胥,目标只有一个——九原!蒙恬!
“血盟为引,虎符为饵,匈奴主力为障眼法…”王翦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项燕…你这一局,布得够深,够毒!”
“将军!当务之急是驰援九原!”辛胜急道,“蒙恬将军恐不知王庭剧变,九原危殆!”
“驰援?”王翦眼中寒芒暴涨如实质,“雁门距九原千里之遥,我军若动,冒顿这五万铁骑岂是摆设?他巴不得我军回援,半路截杀!此其一!其二,九原长城,固若金汤,蒙恬坐镇,非数日可破!项燕等人要‘凿脊’,必走险径!其三…”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血盟帛书上那两个妖异的血指印上,声音陡然转厉,“这血盟…还没验完!文书郎!用‘离火水’,再看!”
【四:巫符隐刃】
“离…离火水?”文书郎一愣,随即脸色煞白!离火水乃方士炼丹所用极烈药水,性如熔金,稍有不慎便会焚毁帛书!但见王翦眼神如刀,他不敢迟疑,立刻从药箱最底层取出一只寸许高的墨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炽烈、带着硫磺与硝石混合气息的辛辣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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