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宝玉听袭人说,黛玉与贾璋订婚。他转身便往荣禧堂跑,一路上撞翻了小丫头捧的茶盘,瓷片碎声里夹着惊呼,他却什么也听不见。刚踏进老太太暖阁,眼泪顺着鼻翼滚进嘴角,又苦又涩。
“老祖宗……”他声音哽咽,“他们都说林妹妹许给了璋三哥,是真的么?”
老太太正在榻上摸骨牌,闻言手一抖,象牙牌哗啦散了一地。
老人家尚未开口,宝玉已伏在地上哭出声来。一时鸳鸯琥珀等人又去哄他。
“我的宝玉……”老太太也颤巍巍伸手想要将宝玉拢在怀里,却见宝玉忽然直起身子,他一把扯下颈上的通灵玉,“既是林妹妹要嫁人,这劳什子玉我也不要了!”说着便要向地上掼去。
“你敢!”清冷一声,像雪珠打在竹叶上。
众人回头,只见黛玉扶着紫鹃的手,不知何时已进来了。那双含情目此刻含着冰,一步步走过来时,绣鞋踏在金砖地上竟没半点声响。
宝玉怔怔望着她,泪还挂在睫毛上。黛玉走到他跟前,忽然蹲下身,她的手指在发抖,声音却稳得出奇:“我由父母之命定婚罢了,你为何闹成这样?叫老祖宗难堪为难?”
被黛玉说了,宝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泪又涌出来:“可他们要你嫁……”
“傻子。”黛玉忽然笑了,“如今我能名正言顺赖在府里,日日陪老太太,岂不更好?”
宝玉愣了片刻,通红的眼睛倏地亮起来。“那你一直在府里,跟我和姐妹们一直在一起。”
黛玉不理会他那胡话,只看向老太太说,“我只想一直陪着老祖宗。”
宝玉一心只有他所想的,一时又破涕而笑。
老太太在榻上看着,悄悄叹了口气。叫鸳鸯带着宝玉下去洗脸换了身衣服。
直到一个月后,过年正喜庆的时候。
爆竹在廊檐下炸得通红,碎红屑子像雪片扑簌簌地落在石狮子的眉心上。案上供的“岁岁平安”金橘,黄澄澄地堆成小山。
贾故收到消息,陕西粮道。在朝廷派了林如海监察御史过去发现亏空后,竟然自尽了。
他这一死。
昔日在陕西与他任上有来往的,都惹了一身骚。
贾故虽然不慌。
但是大儿媳为她父亲,生了担忧。就这样十分紧张的过了一个年。
京城的雪还没化完,午门外却已是一派刀割似的寒气。
开年朝会后头一件事,还是议的这个。
正月初十,卯正二刻的朝钟刚歇,皇帝在奉天殿上只说了三句话,便叫锦衣卫把“陕西粮道自尽案”的折子摔在金阶上。那折子“啪”地一声,像冰面炸开一道缝,震得满殿朱紫俱是一颤。
皇帝没骂人,只撂下一句:“再派钦差去,一个不够,就两个、三个!朕要审个明白!”声音不高,却带着锋刃,把殿角的鎏金鹤顶灯都吹得晃了一晃。
元宵节之前,贾故正披了绯袍在穿堂里换牙牌,准备去太常寺点卯。
外头积雪映得廊下一片青白,吴大喜喘着白气跑进来,说是二女婿的父亲、兴元府同知郑大人寄上元节礼时寄了一封信,要老爷亲启。
贾故接过信,挥退吴大喜,立在滴水檐下,就着雪光把信拆开。才看了两行,眉心便蹙成一道川字。
信上说——“第三拨钦差已到。粮道之死,阖城文武皆道一无所有,只说‘许是要问节度使或巡府。’但巡抚去年末才得任,并说不清楚。后有节度使又说起粮道任命之初,说是亏欠吏部李郎中许多银子。”
贾故立在原地,绯袍下摆被风撩得猎猎作响,露出里头半旧的青缎棉裤。
郑同知素日老实,如今却连夜递信,可见陕西那边已如沸鼎,连老实人都被逼得跳脚。
“李侍郎……”他低声念了一句,声音夹在风里,险些被吹散。
若是实查陕西当地还好说,贾故虽不说一清二白,但不该伸手的,从来都没有伸手。
可要查死要钱。贾故想起自己得了调任托刘郎中给的孝敬,一时喉咙发紧。
檐角铁马“叮当”一声,把他惊醒。
贾故折好信,袖进怀里,牙牌却“啪”地掉在青砖上,溅起一点雪泥。
他弯腰去拾,指尖碰到冰凉的铜片,竟觉得比牙牌更冷的是自己的心。
“罢了,先去点卯。”
可抬脚时,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内院——夫人此刻大约还在暖阁里哄小儿,窗棂上糊的红梅纸被雪色映得刺眼。
那一抹红忽然刺痛了他:若有一日案子真翻到京里,这满府老幼可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寒气,把牙牌重新系回腰间,迈步出了角门。
卯末辰初,太常寺后堂外的积雪被日头映得晃眼。
贾故踏着一双半旧的粉底皂靴,从侧门进来,官帽檐上尚沾着碎雪。
他原想先去值房换公服,却在仪门拐角撞见了刘郎中。
他今日竟连暖耳也不戴,只把双手笼在袖里,见到贾故微微颔首,“亲家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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