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偏院内灯火黯淡，唯有刘和房中还亮着一豆烛光。
李伯和刘勇相继带回消息。
李伯那边很顺利，看守侧门的两名老军本就是边缘人物，平日难得有赏赐，见钱眼开，又听闻事关公子声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绝不外传，甚至指天发誓若有人问起，便按公子吩咐的说辞应对。
刘勇这边的调查则遇到了些困难。他暗中跟踪了那两个议论的婆子，发现她们分别属于不同的厨房杂役班组，平日交际圈似乎并无太多交集，与各院主子明面上也看不出特别亲近的往来。她们就像是两颗不起眼的棋子，被动地接收并散播着信息，却难以顺藤摸瓜找到执棋之人。
“公子，属下无能，未能查出幕后指使。”刘勇单膝跪地，面带愧色。
“不怪你。”刘和摆手让他起来，神色平静，“对方既然敢出手，自然不会轻易留下把柄。通过这些底层仆妇散播流言，本就是最隐蔽也最恶毒的手段。”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们越是遮掩，越是说明他们准备从‘我私自出府’这件事上做文章。而且，动作绝不会慢。”
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很快就会发难。或许就在明日，或许就在后日。一旦刘焉听信了谗言，对他产生怀疑，那他刚刚争取到的一点微弱好转的处境，将瞬间荡然无存，甚至可能比之前更糟。
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对手是谁，才能有所防范。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食指上的“洞察之戒”。如今，能依靠的，似乎只有它了。
虽然直接读心消耗巨大且难以控制，但若只是强烈地感知恶意和危机来源的大致方向，或许……可以尝试？
他让刘勇等人退出房间，只留自己一人。他静心凝神，将全部精神缓缓注入戒指之中。
刹那间，戒指表面那冰冷的触感似乎消失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热。他的感知仿佛被无限放大，超越了房间的界限，向着整个州牧府蔓延开去。
无数模糊的、嘈杂的思绪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大多是仆役们的疲惫、对明日的担忧、家长里短的嘀咕……这些杂乱的信息几乎要冲垮他的意识。
他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头痛，努力过滤着这些碎片，寻找着那针对自己的、带着明显恶意的念头。
找到了！
几缕极其隐晦、却带着冰冷算计和幸灾乐祸的情绪丝线，从不同的方向隐隐传来！
其中最强烈的几股，竟然……并非来自他之前重点怀疑的、刘璋及其生母所居住的东院！而是来自两个他意想不到的方向！
一股恶意，阴冷而尖锐，源自……父亲刘焉书房所在的区域？！但这股恶意并非刘焉本身，更像是其身边亲近之人所发出！
另一股恶意，则显得更为浮躁和急切，源自府中西北角，那里似乎居住着一些刘焉的妾室和其家族旁支子弟。
还有一股相对微弱、却带着毒蛇般伺机而动意味的恶意，则隐隐指向府外，难以捉摸具体方位。
刘和猛地收回精神，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淋漓，太阳穴突突直跳。就这么短短一瞬的感知，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力，比连番大战还要疲惫。
但值得！
虽然无法精确到个人，但恶意来源的大致方位，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
刘焉身边的亲近之人！西北角的妾室或旁支！还有府外的某一股势力！
这信息量巨大，且细思极恐！
刘焉身边的人？会是谁？张逸？还是其他得宠的属吏？他们为何要针对自己？是受了谁的命令，还是自作主张？
西北角的妾室或旁支？自己与他们有何利益冲突？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长子的身份碍了某些人的眼？
还有府外的势力？会是谁？蓟县的豪强？还是……与太平道有牵连之人？
一个针对他的阴谋网络，似乎正从府内府外多个方向同时编织而来，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公子，您怎么了？”守在门外的刘勇听到屋内喘息声，忍不住推门进来，见到刘和脸色苍白、虚脱无力的样子，吓了一跳。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刘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慢慢坐直身体，眼中虽然疲惫，却燃烧着冷静的火焰。
知道了恶意的大致来源，许多之前模糊的线索似乎都能串联起来了。
流言……窥探……以及即将到来的发难……
对方很可能双管齐下：一边在府内散播他“行为不端”、“勾结外人”的谣言，一边可能会设法“制造”一些证据，比如买通某个下人作伪证，或者在他下次出府时设下圈套……
而执行这些事情的，很可能就是西北角那些妾室或旁支的人，甚至可能得到了刘焉身边某个“自己人”的默许或暗中支持！府外的势力，或许提供的是资金或者外部策应？
好狠辣的手段！这是要将他彻底按死，永无翻身之日！
“刘勇，”刘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你立刻去，想办法查一查，西北角那些院子里，近日有谁与书房那边的人过往甚密，或者有谁的手下最近突然阔绰了起来。记住，要绝对小心，宁可查不到，也绝不能暴露！”
既然知道了方向，就有了调查的重点。刘勇身手好，心思也较细，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是！公子！”刘勇虽不明白公子为何突然锁定西北角，但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刘和独自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阴谋的轮廓已然隐约浮现，虽然还不知道所有细节，但至少，他不再是完全被动地等待挨打了。
接下来，就是要如何利用这“洞察先机”，来挫败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了。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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