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最好的兴奋剂。
当那座散发着罪恶气息的蛮族大营出现在视野中时,两千多名早已油尽灯枯的士兵,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
他们那因疲惫和饥饿而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成了狼一般的凶光。
萧济安强行压下了复仇的渴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麾下这支军队的状态。
他们是强弩之末,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任何一丝多余的消耗都可能导致彻底的崩断。
“传令下去,全军后撤半里,进入那片松林。不得生火,不得喧哗,原地休整。”萧济安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张张因为激动和仇恨而涨红的脸命令道。
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二十天来建立的绝对权威,让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执行。
队伍退到山脊的另一侧,这里恰好是一片凹地,可以完美地遮蔽身形又能躲避山顶的寒风。
“殿下?”亲卫队长赵虎有些不解,他看着山下那唾手可得的目标,压低声音道,“敌营就在眼前,为何不趁夜……”
“趁夜?”萧济安瞥了他一眼,赵虎顿时闭上了嘴,
“你告诉我,我们对山下这座大营了解多少?哨兵如何分布?巡逻队几时换防?粮草囤于何处?守卫几人?风向如何?你我都一无所知。就这么冲下去,除了用我们这两千多条命,去给铁木真的功劳簿上添一笔‘剿灭南人鼠辈’的战功外,还能有什么用?”
赵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是饿狼,不是疯狗。”
萧济安收回目光,语气缓和了些许,“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卸下行囊,检查兵器,喂马!然后,吃饭!”
“吃光我们剩下的所有肉干,喝光我们所有的烈酒!这一仗,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是,末将遵命!”赵虎不敢再有异议,立刻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部队开始休整,萧济安却独自攀上了风雪中的一处断崖。
他趴在冰冷的雪地里,任由寒风吹拂,手中举着一个单筒千里镜。
这东西来自那次几乎耗尽天命值的抽取,在耀眼的金色和紫色光芒之间,这件不起眼的白色装备几乎被他遗忘,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却派上了用场。
韩信的虚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那双洞穿千古的眸子同样在审视着下方那座巨大的营盘。
“铁木真治军,尚算严谨。”韩信的声音在萧济安心中响起,
“营盘彼此相连,呈犄角之势。巡逻的哨兵,三队并行,明暗交替,几乎没有死角。若想无声潜入,难如登天。”
“再严谨的防线,也总有漏洞。”萧济安的声音同样在意识中回应,
“您看,他们的巡逻队虽然密集,但路线却是固定的。因为铁木真极度自信,他不相信自己的心脏地带会受到威胁。这种自信,让他的严谨变成了一种可以被预测的规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萧济安如同磐石般一动不动,山下营地的火光与人影,通过千里镜落入他的眼中。
哨兵的路线、岗哨的间隙、物资的位置……这些零散的信息在他脑中不断重组,逐渐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布防图。
“我找到了。”
萧济安的声音里带压抑不住的兴奋。
“兵仙请看,营地东南角的那个箭塔。我观察了两个时辰,他们的三支巡逻队,每过一炷香的时间,都会在那里交接换防。换防的过程,因为口令交接和队列调整,会产生大约十个呼吸的空档期。那里,是他们整条防线节奏上的一个微小停顿。”
“再看那里,”他的千里镜转向营地内部,
“粮草大营,设置在整个营地的中心,防卫最为森严。但在它的东北方向,却有一个专门处理战马粪便和生活垃圾的营区。那个地方气味熏天守备也最为松懈,几乎是三不管地带。那里是他们防御体系中最薄弱的一环。”
“最重要的一点,”萧济安放下千里镜,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风,
“今夜,是西北风。”
他说完看向韩信的虚影。
当萧济安叙述完整个计划,韩信的虚影沉默了片刻。
他原以为,自己提出的“暗度陈仓”之策,还需要自己一步步指导萧济安如何执行。
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皇子竟拥有如此可怕的战场洞察力和战术规划能力。
“所以,”韩信的虚影接过了他的话,
“你想在下一个换防的空档,从东南角潜入。然后沿着最臭的垃圾营区,一路穿插到粮草大营的东北角。最后借助西北风,从上风口纵火?”
“兵仙慧眼。”萧济安回答。
“此计可行。”韩信的虚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惊动了敌人,你们将陷入二十万大军的汪洋大海,尸骨无存。”
“晚辈明白。”
萧济安深吸一口气从雪地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返回了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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