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敬忠半靠在沙发上，他拿起电话时，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电话接通，传来胡正沉稳且略带疲惫的声音。
“胡书记，我是郝敬忠。”
郝敬忠开口说道，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首先要向您深刻检讨，在这个关键时期，我这身体不争气，没能在一线协助您和工作组开展工作，实在惭愧。”
他停顿了一下，仔细听着话筒那头的回应，随即语气转为坚定：
“请您和省委放心，虽然我人在家中，但心系工作，坚决拥护省委关于处理龙门镇事件的各项决策部署。我们云海市委市政府，特别是您交代的任务，我一定全力支持、配合到底，绝不含糊。有任何需要我协调推动的，请您随时指示。”
短暂的交流后，郝敬忠挂断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重新陷回沙发里。
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
表态已经做出，接下来的棋，要看省里如何落子了。
……
与此同时，刘耀文亲自点将，带着城南分局局长肖万年直奔洋河村。
这不是正式的谈判桌，而是选在了祠堂旁一间用来议事的旧屋。
屋内是仿古的陈设，沉重的木桌椅，墙上李氏先祖的画像目光炯炯，俯视着下方，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陈年木料混合的沉闷气息。
刘耀文和肖万年坐在一侧，对面，是以族长李茂华为首的五六位李氏核心族老。
李茂华穿着一身深色褂子，始终垂着眼皮，一言不发，只是手里不停地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肖万年作为具体经办的分局局长，硬着头皮率先开口，努力让语气显得平和：
“茂华叔，各位叔伯，今天我和刘局来，是代表市里，带着最大的诚意。胡书记亲自过问这件事，就是希望事情能有个了结，避免再起冲突，对大家都没好处。不管两家之前有什么误会，或者你们有什么要求，现在都可以摆在台面上谈，总好过让年轻人打打闹闹强吧，对吧？”
他话音刚落，坐在李茂华下首的一位黑脸族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
“谈？拿什么谈？！”族老冷笑一声，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一边查我们李家的账，封我们的厂子，抓我们的人，一边又假惺惺地跑来谈和？肖局长，刘局长，你们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他越说越激动，旁边几位族老也纷纷出声附和，脸上写满了愤慨与不信任。
“就是！要想年轻人不闹，很简单！”
黑脸族老伸出粗糙的手指，一条条数着，“第一，立刻停止所有针对我们洋河李氏的调查！第二，保证我们李家所有的生意、产业，不受任何影响！第三，把被抓的年轻人，全须全尾地放回来！第四，云霞林氏必须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在他们祠堂门口，公开给我们道歉！少一条，都免谈！”
条件苛刻，毫无转圜余地。
李茂华依旧沉默，但他盘核桃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手背上青筋隐现。
李氏的态度已然明确：
以停止追究其过往违法行为、并确保其未来利益为前提，否则，一切免谈。
他们似乎笃定，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大局下，官方最终会妥协。
……
回到刘耀文的办公室，肖万年扯了扯勒得过紧的领口，脸上满是压抑的怒火和挫败感。
“刘局，你都看到了！李家那帮人，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胡书记坐镇，他们反而更硬气了！开出的那是什么条件？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毫无诚意！”他抓起桌上的冷水杯，猛灌了几口。
喘了口气，肖万年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去接触一下云安林氏那边？看看林祥瑞、林正宏他们什么态度？总不能两头都堵死吧。”
刘耀文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车流，缓缓摇头，声音带着疲惫：
“没用的。老肖，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问题的死结在李氏，他们不肯坐到谈判桌前，就算云安林氏那边愿意配合，甚至愿意做出让步，也解决不了问题。李氏只会觉得我们和林家串通好了压他们，反而可能激起更强烈的反弹，觉得我们偏袒，事情会更糟。”
他转过身，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显然也在苦苦思索破局之法。
常规的调解已经失效，李氏依仗着宗族凝聚力和对地方规则的熟悉，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沉吟片刻，刘耀文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拿起了桌上的保密电话。
“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他们是不会清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胡正的号码。
电话接通，刘耀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与李氏接触的全程和对方强硬的态度。
“胡书记，情况就是这样。李氏拒绝和谈，条件苛刻，毫无诚意。我认为，是否可以考虑采取一些更强硬的措施，施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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