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近日的气氛颇有些微妙。一边是格物堂、试造坊、织造局、官窑瓷场里热火朝天的景象,新机器轰鸣,新窑火升腾;另一边,则是以郑珏为首的“正理学社”愈发浓郁的忧愤与不甘。
这一日,郑珏在崇正书院他的精舍内,与几位心腹门生相对而坐,茶香袅袅,却驱不散眉间愁绪。
“恩师,如今城中风气,着实令人心忧。”一名中年门生愤愤道,“街谈巷议,皆言某匠得赏钱几何,某工坊招人若干。那市舶司前,商贾云集,竞相争购工巧之物。长此以往,世人只知逐利,谁还肯静心读圣贤书?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啊!”
另一年轻士子也附和:“正是!昨日小生路过那新辟的‘匠作街’,见一群匠户子弟竟围着一识字者,听其诵读什么《百工格物启蒙》!简直斯文扫地!工匠之子,安可习文?此乃乱序之本!”
郑珏闭目良久,缓缓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王审知以利诱之,以奇巧淫技蛊惑人心,吾辈岂能坐视?彼以‘工招’揽市井之徒,吾等便以‘文招’聚士子之心!要让这泉州上下知晓,何为雅,何为俗!何为贵,何为贱!”
“恩师之意是?”
“即刻以老夫之名,广发请柬,三日后于此书院,举办‘清流文会’!以文会友,以诗明志,重振文风,彰显正道!”
“妙啊!”众门生眼睛一亮,“届时名士云集,佳作频出,必能一扫城中铜臭之气,令彼等知何为真正之高雅!”
消息传出,泉州士林为之震动。能被郑珏邀请参加“清流文会”,无疑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许多士子精心准备诗文稿件,期盼着一鸣惊人,获得这位文坛耆宿的青睐。
然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另一则消息以更简单粗暴的方式,贴满了泉州各大城门、市集乃至新兴的匠作街区。
那是一张巨大的、盖着泉州司马府和格物堂大印的“招贤榜”。
榜文内容直白得令人咋舌:
“泉州司马府、格物堂,为兴实业,强本固疆,特此招贤:
一、 通晓算术,善打理统筹者,一经考核,月钱五贯起,优异者可达二十贯!
二、 精通匠作,善营造、铁木、纺织、陶瓷等艺者,凭手艺定级,月钱三贯至五十贯不等!若有独门绝技或改良新法,另赏钱百贯至千贯!
三、 略通医理,识草药,肯钻研防疫治病新法者,月钱四贯起!
四、 以上所述,不限出身,不问过往,只考校真才实学!一经录用,待遇从优,贡献卓着者,更有官职擢升之机!
有意者,于三日后巳时,至格物堂外报名应试!”
这张榜文,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泉州,尤其是底层百姓和寒门士子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月钱五十贯?!还…还能当官?!”
“不限出身?俺这手艺……也能去试试?”
“快看!识草药的也要!俺爹认得几百味草药呢!”
“算术……我、我好像会一点《九章》……”
巨大的诱惑和“不限出身”的条件,让无数平日里被士绅阶层看不起的工匠、落魄书生、民间郎中心头火热,跃跃欲试。
三日后,崇正书院内,丝竹悠扬,茶香四溢。郑珏一身宽大儒袍,端坐主位,看着满堂彬彬有礼、揖让交谈的士子,听着他们吟咏唱和的诗词歌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的笑容。这才是他熟悉的、认可的泉州,这才是文化的正统。
“好!‘云卷千峰色,泉和万籁声’,李公子此联,意境开阔,对仗工整,尽显我闽地山水之秀!”
“张兄这篇《赋得清流》,文辞雅丽,气韵高洁,深得古风之髓啊!”
文会气氛热烈,仿佛将门外那个喧嚣变化的世界隔绝了开来。
然而,偶尔也有不和谐的音符。一位坐在角落的寒门士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偷偷望向窗外格物堂的方向。旁边一位与他相熟的士子低声问:“赵兄,何事心神不宁?”
那赵姓士子苦笑一下,低声道:“刘兄,不瞒你说,家母病重,急需银钱抓药……那格物堂招贤榜,通晓算术者,月钱五贯起……我……我颇通《九章》,想去试试……”
“什么?!”刘姓士子顿时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子毅兄!你乃读书人!岂能自降身份,与匠户伍鄙之徒为伍,去应那什么‘工招’?岂不污了清名!”
这一声,引得周围几位士子都侧目看来,目光中带着惊讶与鄙夷。
赵子毅顿时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主位上的郑珏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微微蹙眉。他自然听到了只言片语,心中一声叹息,朗声道:“诸位,静心。诗文本心,外物扰之,则失其真。吾辈读书,当志存高远,求圣贤之道,岂能为铜臭之物所移性情?”
他的话,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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