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与山洪的阴影终于被甩在身后,大军沿着渐渐干燥的道路,继续向着南剑州的方向艰难行进。然而,洪灾带来的后续影响却远未结束,如同跗骨之蛆,持续消耗着这支队伍的元气。
最大的问题是士气。接连遭遇埋伏、天灾,时刻面临着饥饿、疾病和死亡的威胁,让士卒们身心俱疲。队伍中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人们低着头默默赶路,眼神麻木,除了偶尔因踩到泥泞或碰到伤口而发出的低声咒骂外,几乎听不到什么交谈声。一种无形的倦怠和悲观情绪,如同瘟疫般在队伍中蔓延,甚至比身体的疾病更难医治。
辎重营的状况尤为惨烈。许多车辆在洪水和泥泞中损坏,宝贵的粮秣受潮发霉,缴获自土匪的那点物资更是损失惨重。负责运输的辅兵和民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推拉车辆,不时有车辆彻底陷入泥潭,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才能拖出,进一步拖慢了行军速度,也加剧了人心的焦躁。
低落的士气直接导致了纪律的涣散。偷懒、抱怨、甚至小规模的争吵斗殴时有发生。军官们的呵斥变得有气无力,收效甚微。整个队伍像是一根被拉伸到极限的皮筋,随时可能崩断。
王潮对此忧心忡忡,数次召集将领训话,强调纪律,甚至不惜动用军法处置了几个闹事者,但效果寥寥。高压手段只能暂时压制,却无法从根本上提振那滑落谷底的士气。
这一切,王审知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兄长擅长的是战略决断和战场冲杀,对于这种细致入微的“人心管理”和“士气工程”,并非其长项。而这,或许正是自己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威望不仅仅来自于正确决策和避免灾难,更需要在困境中主动作为,凝聚人心。
他并没有立刻发表什么鼓舞人心的演讲——在极度疲惫和沮丧的人群面前,空泛的口号往往显得苍白可笑。他选择了更务实、更潜移默化的方式。
他首先来到了情况最糟糕的辎重营。这里怨气最重,士气也最低落。他没有指责,也没有空谈大道理,而是直接脱下了外袍,挽起袖子,对着一辆深深陷入泥坑的粮车喊道:“来几个人!跟我一起推!”
周围的辅兵们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如今在军中声望如日中天的参军大人。阿福和李尤想要劝阻,却被王审知用眼神制止。
他率先将肩膀顶在了沾满泥浆的车辕上,深吸一口气,奋力向前推。泥点溅了他一身一脸,他却毫不在意。
“还愣着干什么!”张渠见状,立刻大吼一声,也冲了上去顶住车辕。
主官和军官的身先士卒,胜过千言万语。周围的辅兵们反应过来,纷纷涌上前,喊着号子,一齐用力。
“一、二、三!嘿哟!”
在众人的合力下,沉重的粮车终于被推出了泥坑。王审知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对周围气喘吁吁的辅兵们笑了笑:“看,只要心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弟兄们辛苦了!阿福,去把我帐里那包糖拿出来,兑水分给推车的弟兄们!”
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在此刻却显得无比珍贵。辅兵们看着与他们一同变成泥人的参军,喝着那碗略带甜味的温水,心中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眼神也重新活络起来。
王审知并没有停留,他接着走向那些看着受潮粮袋唉声叹气的士卒。“发霉的粮食集中起来,不要随意丢弃,更不能再吃!但也不是全无用处,可以试着用来发酵或者喂猪(如果以后有的话)。还能吃的,抓紧时间晾晒!李尤,带人去找些干燥的树枝和石头,搭简易的晾晒架!”
他一边指挥,一边亲手示范如何翻动粮袋,如何辨别还能食用的部分。他的行动传递出一个清晰的信号:困难是存在的,但我们在积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坐以待毙。
接着,他又巡视到伤病员集中的区域。这里的景象更是凄惨,缺医少药,呻吟声不绝于耳。王审知仔细询问军医的需求,当得知最缺的是干净布条和消炎草药时,他立刻下令:“传令各营,优先抽调干净麻布送过来!阿福,你带几个人,拿着我画的图,去附近山林寻找这几样草药:蒲公英、地丁、黄芩……注意安全!”
他甚至蹲下身,亲自为一个年轻伤员更换了额头上的湿布条,动作虽显生疏,却足够轻柔。那个发着高烧的小兵看着王审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周围的其他伤病员也默默地看着,眼中流露出感激和一丝希望。
这些看似琐碎、微不足道的举动,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涓涓细流,逐渐汇合。王审知没有发表任何演说,但他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最有力的语言。他让士卒们看到,上位者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与他们同甘共苦,并且在实实在在地想办法解决问题。
消息很快传开。“参军大人亲自帮咱们推车了!”
“参军大人把糖水分给辎重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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