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军营,尚未散尽的湿气在草叶上凝结成珠。军营西头的伙房区已是人声鼎沸,数十口铁锅在青石灶上烧得通红,袅袅炊烟与晨雾交织,在半空中形成一片朦胧的云盖。
王审知蹲在一口大铁锅前,目光专注地看着锅中浑浊的河水。他从陶罐中捻起一撮雪白的明矾粉末,手腕轻抖,粉末如雪花般飘落水中。遇水即溶的明矾很快发挥作用,随着木勺的搅动,水底的泥沙缓缓凝聚下沉,渐渐露出半锅清澈的中层水。
"再烧半个时辰,见锅底翻花才算沸透。"王审知直起身时,声音在晨雾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他拂去官袍下摆沾上的草屑,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士兵。
负责烧水的辅兵李二憨缩了缩脖子,手里的柴火"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参、参军,这明矾净水就行呗,何必浪费柴火?昨天刚从药肆换来的明矾,刘队正说..."
"刘队正说什么?"王审知的皮靴踩在掉落的柴枝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说本将是书生多事?说泉水清可见底无需煮沸?"
他突然提高音量,让周围几个灶台的士兵都能听见:"去告诉刘队正,从今日起,全军饮水必煮沸三沸,水不开则不准舀!违令者,军棍二十!"
这道军令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潭,在伙房区激起层层涟漪。士兵们交换着不安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在晨雾中弥漫开来。
不过一盏茶功夫,正在巡视伙房的刘队正闻声赶来,脸上的刀疤在灶火映照下一跳一跳:"王三郎这是要断了弟兄们的活路?昨天寻明矾就耗了半个军镇的药材钱,今日又要烧光柴火,是等着敌军来缴械吗?"
他身后跟着几个百夫长,每人手里都捏着半截烧黑的柴火,显然是早有准备。张队正站在刘队正身侧,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王审知面不改色,转身从亲兵背上解下竹篓,倒出里面三十余片竹简摔在案板上。每片竹简都用红漆涂着数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这是三月以来的发病记录。"他指尖划过最末三片,"用明矾前,日发病人数三十六;用明矾净水后,降至十八;若再煮沸,我敢断言,不出三日便能控制在个位数。"
"个位数?"张队正突然嗤笑出声,他是刘队正的心腹,总爱学几句王审知口中的"胡言乱语","三郎不如算算每日烧三百担柴火,多少粮食够换?等柴火耗尽那天,看是病死的人多,还是饿死的人多!"
争辩声引来了愈聚愈多的士兵。人群外围,几个火头军窃窃私语,不时向王审知投来怀疑的目光。就在这时,庶务官跌跌撞撞跑来,手里举着个漏底的铁锅,声音带着哭腔:
"参军!后营五口新锅都被人砸漏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张队正脸上。他下意识捏紧腰间的佩刀,随即强笑道:"定是哪个毛贼想偷锅换钱。军中出了内鬼,该查查才是!"
"不必查了。"王审知突然笑了,他从锅底捡起一块带着铁锈的碎石,举到众人面前,"这种青石只有北坡才有,而后营守兵,正好归张队正管束。"
他转身对着所有士兵高声道:"今日起,每口锅旁派双岗看守,但凡发现破坏炊具者,以通敌论处!"
士兵们哗然。几个站在张队正身后的百夫长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刘队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张队正狠狠瞪了王审知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这一日,军营中的气氛格外紧张。王审知亲自守在伙房区,监督每一口锅的煮沸情况。士兵们虽然不敢公然违抗命令,但动作明显拖沓了许多,烧水的效率大不如前。
夜幕降临时,问题开始显现:由于煮沸耗时过长,许多士兵直到深夜才领到饮用水,第二日的操练都受到了影响。怨声在军营中悄悄蔓延。
更深时分,王审知正在帐中研究地图,阿福举着几张黄符纸闯了进来,声音发颤:"三郎,这是从伙夫枕头下搜出来的!"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歪扭的水波纹,旁边写着"水中有神,沸之则怒"。王审知将符纸扔近烛火,看着它蜷曲成灰烬:"告诉弟兄们,这是惑众妖言。若水神真怒,为何喝开水的亲兵无一发病?"
然而谣言传播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期。第二天清晨,竟然有十几个灶台无人当值,火头军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向着煮沸的大锅投去恐惧的目光。
王审知意识到,单靠强制命令难以服众。他召集所有火头军,亲自演示煮沸的过程,并让已经康复的病患现身说法。渐渐地,一些士兵开始动摇。
但这还远远不够。当日下午,王审知巡视到草料场时,发现几个黑影正在往柴堆里翻搅湿草。这样烧起来烟大而火力弱,既推迟煮沸时间,又能消耗更多燃料。
他忍住当场擒住的冲动,默默记下那几人影的甲胄样式——正是张队正营中的亲兵装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