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顷,海天相接处。
一轮残阳正缓缓沉入墨蓝色的海水,将西边的天空和粼粼海面染成一片壮烈的血红。
一座孤悬于茫茫大海中的岛屿,如同巨兽黝黑的脊背,静静伏卧在血色的晚照里。
这便是灵蛇岛。
岛屿深处,远离滩涂的僻静之地。
几棵虬结扭曲的老树在咸腥的海风中低语,投下狰狞而摇曳的阴影。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坐落在阴影深处,坟前没有碑。
只有几块粗糙的礁石堆砌,上面覆盖着湿漉漉的青苔和几簇被海风吹得倒伏的野草。
金花婆婆,或者说紫衫龙王黛绮丝,静静地伫立在坟前。
她褪去了那身破旧的伪装,换上了一袭质地精良却色泽沉郁的紫衫。
海风撩起她微卷的鬓发,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
岁月和刻骨的哀伤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却依旧难掩那份曾惊艳了光明顶的绝世风华。
她手中没有拄那根标志性的拐杖,只是垂在身侧,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
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小束刚采撷的、带着海露的白色野花。
“千叶……”
一声低唤,轻得如同叹息,瞬间便被呜咽的海风吹散。
她的目光落在无碑的坟茔上,空洞而遥远。
仿佛穿透了冰冷的泥土,看到了多年前光明顶上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
“二十一年了……”
黛绮丝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就在今天,就在光明顶上…我刺了你一剑,你…你也划破了我的面纱…”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束脆弱的白色野花在她掌心被揉碎,汁液染上她苍白的指节。
“你总说我心比天高…可到头来呢?”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只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显得无比凄楚。
“困在这孤岛,守着你的坟茔,连女儿…都不敢相认…”
她缓缓蹲下身,不顾泥土的湿冷,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礁石上,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小昭…我的昭儿…”
她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母亲最深的思念与愧疚,“娘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便去那龙潭虎穴…光明顶密道…”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深切的忧虑。
“今日!就是风云月三使前来索命的最后期限!乾坤大挪移…若昭儿未能得手…娘若被他们带回波斯…”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撕心裂肺。
她咳得弯下腰,单薄的身体在暮色中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她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抹属于紫衫龙王的刚硬倔强重新凝聚。
她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抹去唇边一丝淡淡的血痕。
“不行……”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海风,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决绝,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幻觉,“绝不能就这么认输!为了昭儿,我也要…”
话音未落!
呜——!
一声凄厉尖锐、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岛屿东侧的海岸方向撕裂了黄昏的寂静!
那声音带着异域的蛮荒与冰冷,如同地狱的召唤,瞬间击碎了灵蛇岛黄昏的安宁。
黛绮丝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刚凝聚的光彩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绝望吞噬。
她猛地转头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绷紧如弓弦。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风云月三使!
波斯明教总坛的索命无常!
她下意识地想去抓从不离身的拐杖,手却摸了个空——方才心神激荡,竟将兵器留在了居所!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恐惧,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座无碑的孤坟,眼中是诀别的痛楚与不舍。
随即,她猛地转身,紫色身影如一道受伤的紫电,朝着自己居住的简陋石屋方向疾掠而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拿到兵器!哪怕…是最后的挣扎!
石屋前的空地,被血色的残阳泼洒。
三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的礁石,带着冰冷的海腥气,牢牢堵住了石屋唯一的门径。
他们身着式样奇诡的波斯长袍,非丝非麻,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脸上覆着狰狞的、只露出冰冷双目的金属面具,在血色夕阳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正是波斯明教总坛三使——妙风使、流云使、辉月使!
他们身后,二十余名同样装束诡异、手持弯刀或锁链的波斯武士无声肃立,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黛绮丝的身影在空地的边缘骤然停住,胸口剧烈起伏,方才的疾奔牵动了旧伤。
她死死盯着那三个如同地狱魔神般的身影,目光最终落在为首一人手中握着的那根镶嵌着金花的拐杖上——她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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