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夏攥着烫金的“年度最佳创意方案”证书,站在公司年会的聚光灯下,指尖还残留着宣纸上墨荷的触感——她最终还是在方案末尾加了幅小楷题字,写的是吴昌硕那句“做艺术,要敢犯错,更要会把错变成好”。台下的领导举着酒杯朝她笑,同事们的掌声里没有了过去的敷衍,连之前总说她“太死板”的设计总监,都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知夏,你这‘破荷’的点子,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完美荷花’有意思多了。”
她低头看着证书上自己的名字,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深夜,她坐在办公桌前反复修改第七版方案时,眼泪落在键盘上的凉意。那时客户说“要更大众、更安全”,母亲在电话里劝“别跟客户犟,丢了工作怎么办”,她甚至把方案里仅有的一点个人想法——用淡墨线条画荷茎——都删掉了,最后交出的稿子像块没放盐的豆腐,连自己都觉得寡淡。可现在,那些曾让她恐惧的“不一样”,却成了最被认可的部分。
散场时,同事小林追上来,手里拿着一本刚打印好的方案册:“知夏,能帮我签个名吗?我想把这个‘破荷’案例存起来,以后遇到客户让改方案,我就拿给他们看——原来不按套路来也能成。”许知夏接过笔,在扉页上画了朵小小的破荷,花瓣边缘故意留了些不整齐的线条,像吴昌硕刻在印章上的那朵一样。她忽然明白,过去她总怕“不完美”会惹人生气,却忘了真正打动人的,从来都是那些带着温度的“不规整”。
回家的路上,许知夏特意绕到菜市场,买了母亲最爱吃的糖炒栗子。以前她总按母亲的喜好买东西,连栗子都要挑个头一样大的,今天却特意选了些带小裂口的——摊主说“裂口的更甜,是太阳晒透了才裂的”,就像她方案里的破荷,是熬了无数个夜晚才“裂”出的灵感。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母亲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茶几上摆着她上周带回来的寿山石印章照片。许知夏把栗子放在桌上,将证书递过去:“妈,我获奖了。”母亲的手指在烫金证书上顿了顿,没先看证书,反而拿起那张印章照片,指尖轻轻摸着照片上的破荷:“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刻错了字还能变成精品的印章?”
“嗯。”许知夏在母亲身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新印的方案册,翻到“破荷”那一页,“你看,我在方案里加了这个,客户反而很喜欢。以前我总怕犯错,怕你不高兴,怕丢工作,可后来才发现,要是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加,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人会真的喜欢。”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抚了抚许知夏的头发,指腹带着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以前总跟你说‘要乖,别出错’,是怕你像我年轻时一样,因为太犟吃了亏。”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二十岁那年,在纺织厂当女工,想把织布的花纹改得好看点,结果织坏了一匹布,被厂长骂了一顿,还扣了半个月工资。后来我就再也不敢瞎琢磨了,觉得‘听话’才是最安全的。”
许知夏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缝裙子,总把针脚缝得整整齐齐,连扣子都要对齐布料上的花纹。那时她觉得母亲手真巧,现在才懂,那些“整齐”背后藏着的,是母亲被磨掉的勇气。她拿起母亲的手,放在方案册的破荷图案上:“妈,你看这破荷,要是没有那个裂口,就成不了现在的样子。我现在不怕犯错了,你也别再怕了——以后咱们买栗子,就选裂口的;你要是想学织新花纹,我陪你一起学。”
母亲的眼泪落在方案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色,却笑着点了点头:“好,听你的。”那天晚上,她们一起剥着带裂口的栗子,母亲絮絮叨叨地讲起她年轻时的想法——她想把栀子花的图案织在枕套上,想给小裙子缝上带蕾丝的袖口,那些被“怕犯错”压在心底的念头,像被春雨浇过的种子,终于冒了芽。
第二天一早,许知夏带着获奖的方案册,去了拾遗斋。她特意穿了条淡绿色的连衣裙,裙摆上印着零星的荷瓣图案,是她自己画了交给裁缝做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把“自己的喜欢”穿在身上,走在路上时,连风都觉得比以前轻快。
拾遗斋的木门还是那样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响,檀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沈砚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块软布,细细擦拭着一排古物——从清乾隆的翡翠翎管,到民国的铜胎画珐琅烟盒,再到红山文化的玉猪龙、唐代的三彩马,最后是那方吴昌硕刻的寿山石印章,24件古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铺着墨绿色绒布的柜台上,像一串被时光串起的珠子。
“你来啦。”沈砚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方案册上,眼神里带着了然的温和,“看来,你已经懂那方印章的意思了。”
许知夏走到柜台前,把方案册放在印章旁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印章顶部的破荷上,泛着暖金的碎屑,和方案册上的墨荷遥遥相对。“谢谢你。”她说,“以前我总觉得,‘不犯错’就是对所有人都好,可现在才明白,不敢坚持自己,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辜负。就像吴昌硕,要是他当初换了块石头,就没有这方‘破荷轩主’印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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