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乡县的雪下到暮色四合时才渐歇,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把驿站的青瓦都染成了冷色调。后院的篝火添了新劈的松木柴,噼啪声里裹着松脂的香气,混着流民们低低的交谈声,勉强驱散了几分寒意。赵烈靠在廊柱上,左手无意识地揉着右膝,指腹能摸到布料下凸起的肿块——中午搭渡桥时磕的那一下,现在才显出后劲,走快些都疼得钻心。
他的目光越过篝火,落在角落里被铁链牢牢锁死的囚车上。李自成蜷缩在里面,粗布囚服上还沾着冰河的湿泥,脑袋歪着抵着木栏,眼睫垂着,像是睡熟了。可赵烈看得清楚,每隔片刻,那截露在外面的脚踝就会轻轻动一下——不是冷的,是藏不住的不甘。
“将军,您这伤再拖就该化脓了。”王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他捧着个粗陶药罐,罐口飘着淡淡的草药香,指节因为冻得发红,更显得药罐的灰褐色沉郁,“这是驿丞跑了三家药铺才求来的活血膏,说里头加了当归和红花,治跌打损伤最管用,我刚在火上温了两炷香的功夫,不烫了。”
赵烈转过身,弯腰掀开裤腿。粗布军裤底下,膝盖处的淤青已经从暗紫泛成了青黑,边缘还透着点吓人的红肿,碰一下都疼得钻心。王勇蹲下身,粗粝的手指避开肿痛最厉害的地方,把温热的药膏轻轻敷上去——他握惯了燧发枪的手,此刻竟比绣娘还轻柔,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您也是,上午搭渡桥时就该拦着您。那冰面薄得能看见底下的水,您偏要第一个走,现在好了,追李自成的时候,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弟兄们看着都揪心。”
“流民里那个张大娘,当时烧得嘴唇都紫了。”赵烈望着篝火旁捧着粗瓷碗喝热粥的流民,声音轻却坚定,目光落在一个裹着旧棉絮的小女孩身上——那孩子正把自己碗里的粥拨给身边的老奶奶,小眉头皱着,像个小大人。“咱们穿这身甲,拿朝廷的俸禄,不是为了自己在驿站里烤火舒坦。那大娘要是等咱们去县衙叫人,说不定就挺不过今天了。”
王勇没再说话,只是把药膏敷得更匀了些,又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麻布,小心地缠在赵烈的膝盖上:“您说得对,可您也得顾着自己——后头要是再遇着事,您这腿要是撑不住,弟兄们心里也没底。”
正说着,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去县衙传信的亲兵陈六攥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跑得满头大汗,棉帽上的雪都化了,顺着脸颊往下淌,脸色却比外面的寒风还沉:“将军!不好了!知县大人说,今天晌午有一伙流民往东边走了,说是要去沧州投亲,可他们走的时候,偷偷带了驿站厨房的两袋干粮——还有人看见,领头的那个汉子,腰间别着的刀,跟看守囚车的弟兄丢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赵烈猛地直起身,膝盖的疼痛瞬间被警惕压了下去,连缠在腿上的麻布松了都没察觉,“带了两袋干粮?还拿了咱们的刀?”他快步走过去,接过陈六递来的信纸,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划过上面的字迹——知县的字写得潦草,还带着几处墨团,显然是写的时候慌了神。“这群人不是普通流民。”赵烈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扫向角落里的囚车,“李自成刚逃出去又被抓回来,他们就带着干粮和兵器离开,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大步走向囚车,铁链被踩得发出“哗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李自成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眼睫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怎么?赵将军又来审我?别白费力气了,该说的我早就说了,不该说的,你就是砍了我的头,我也不会说。”
“我没问你别的。”赵烈蹲在囚车外,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李自成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桀骜,却在提到“沧州流民”时,飞快地闪了一下。“晌午往沧州去的那伙流民,是不是你的人?”赵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早上故意逃跑,引开弟兄们的注意力,其实是想让他们趁机脱身,去给王自用的残部报信,对不对?”
李自成的喉结动了动,手指在囚车的木栏上抠了一下,留下道浅浅的印子。他很快恢复了镇定,靠在木栏上嗤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赵将军倒是会猜,可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李自成现在就是个阶下囚,连囚车都出不去,哪还有什么人手能接应?倒是你,抓不到人,就来赖我这个囚犯,传出去,人家还当你赵将军是怕了王自用,找我撒气呢,算什么英雄?”
赵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没再追问——他知道李自成的性子,嘴硬得很,就算逼问,也只会白费功夫。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身边的陈六说:“你带三个弟兄,立刻往沧州方向追。找到那伙流民后,别惊动他们,先跟着,看看他们要去哪里,跟谁接头。记住,一定要小心,他们手里有刀,说不定还藏着别的兵器,别跟他们硬拼,先摸清底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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