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摩根的声音有些发虚，带着一种孩子般无措的茫然。她抱着那个巨大的鲸鱼抱枕，蜷缩在床铺的一角，浅褐色的眼睛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左右转动，试图寻找某个不存在的出口。
就在刚刚城堡崩塌的震动和巨响传来之前，她正在尝试通过自身的意识连接对着所有存活的火种说话。但紧接着，这间本该是“安全屋”的房间，却在突然之间被某种特殊的磁场所禁锢。不光是物理上的隔绝，就连那些浓郁的乳白色光雾，此刻也似乎被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房间里只剩下雾气自身散发出的、恒定不变的柔和微光。
空气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摩根呆呆地看向凯特琳。
凯特琳脸上的玩闹神色，在这片寂静中，正一点点地收敛、褪去。那种慵懒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漫不经心，像被风吹散的薄雾，露出底下某种更锐利、更冷静的东西。她没有立刻回答摩根的问题，反而侧过头，蜜色的眼眸在房间里黯淡的光线下，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玩味，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自称“摩根”的少女。
“你确定，”凯特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凝滞的空气里，“梅林不会背叛你，把你的存在透露出去？”
摩根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摇头，蓬松的双马尾随着动作晃动。
“当然不会。”她的声音很肯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和梅林在某种程度上意识是相通的……而且，我的诞生是纯粹的意外，从数据层面看，我只是梅林用来管理火种社会的备份文件，是她在长期连接摩根本体精神时，意识数据溢出后自然形成的……冗余。”
她说着，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鲸鱼抱枕毛茸茸的表面。
“就算贤者能监控梅林的全部数据流，我这种存在……也不该被单独标记出来才对。”
“那就很奇怪了。”凯特琳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站起身，赤足踩在微微发凉的地面上，开始在小小的房间里缓慢踱步。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面光滑的墙壁，偶尔停下，伸出手掌，用指节或掌心在墙面上轻轻敲打，侧耳倾听反馈的声响，似乎在寻找可能的薄弱点或隐藏的缝隙。
她的动作很专注，声音却依旧平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摩根陈述某个逻辑链条：
“既然贤者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却能精准地定位到这间房间，将我们彻底封死在里面……”
凯特琳停下脚步，侧过头，蜜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床上蜷缩的摩根。
“也就说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
不是猜测，是结论。
摩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超越困惑的、更深的茫然。
凯特琳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她已经转过身，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敲打检查，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来：
“那么，换个思路。”她停在一面墙壁前，屈起手指，用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某处，“你能动用本体的力量反抗吗？比如……让这只太空兽翻个身，或者打个喷嚏，把身体里的零件晃一晃，说不定我们就能出去了呢？”
摩根苦着脸，用力摇了摇头，银白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无奈的弧度。
“不行。”她的声音有些闷，“我的本体，大部分时间都在深空航行中沉睡，完全依靠本能在活动。除非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否则要让她从那种深度休眠中苏醒过来，是一件非常、非常漫长的事情。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而且我的权限其实有限。我能借用梅林的框架，在光雾覆盖范围内进行意识连接和有限的干预，但直接驱动本体做出物理层面的动作……必须放弃我现在的这副躯体，完全融入精神本体才行。”
凯特琳点点头，脸上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那就麻烦了啊。”她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担忧，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不再执着于寻找出路。刚才那番敲打检查似乎已经让她得到了某种确认，这间房间的封闭是绝对的，至少在现有条件下，从内部突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走回床边，动作自然地重新爬了上去，在摩根旁边盘腿坐下。赤裸的双足从床沿垂下，白皙的脚踝和小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脚趾无意识地轻轻晃动，仿佛在空气中划着看不见的线条。
她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房间顶部那片均匀的、永恒不变的光晕，蜜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沉静而复杂的光芒。
“希望李豫那个蠢货能找过来吧。这么大的动静，只要他不是真的傻子，怎么也能看见了。”她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索。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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