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那点微弱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公共拘留区内,时间仿佛凝固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状态中。这里比单人囚室宽敞许多,但也更加空荡,除了几张冰冷的金属床铺和一个集中清洁单元,再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无形尘埃。
李豫、王叔和林依,在这片有限的空间里,度过了被囚禁的第三天。
期间,这间牢房并非只有他们三人。陆陆续续又有几名广厦集团的工程师被丢了进来。他们大多是在各种威逼利诱下,依旧不肯明确表态“合作”、或者其专业技能暂时不被自由军急需的“硬骨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魂未定、屈辱以及对未来的深深迷茫。他们蜷缩在角落,或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偶尔会发出压抑的啜泣或绝望的叹息。
与这些彻底陷入恐慌的工程师相比,保安三人组的状态显得异乎寻常的“稳定”。
王叔大部分时间都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偶尔下意识摩挲手指的动作,显示他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他在观察,在分析,在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破绽或转机。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老狼,看似安静,实则每一根神经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林依则依旧保持着她的“常态”。她安静地坐在李豫身边,或是模仿着他的动作进行一些简单的拉伸,或是专注地看着墙壁上某处细微的刮痕,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有趣的图案。她对周围增加的“狱友”并无太多关注,只有当有人情绪过于激动、可能产生威胁时,她才会投去一瞥冰冷的目光。她的世界简单而纯粹,核心就是李豫的存在。
李豫自己,则在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闲暇”。他尝试继续零教导他的冥想和呼吸法,试图更好地掌控体内那股日益强大的力量。
唯一让他感到些许慰藉,甚至有些惊异的,是这里的食物。
不同于天空城那千篇一律、味道寡淡甚至带着化学怪味的合成营养膏,也不同于下城那些重油重盐、充满廉价香精的街头小吃,“磐石”聚落提供给他们的,是真正的、未经深度加工的天然食物。
虽然种类不多,卖相也谈不上好——可能是某种地下种植的块茎,烤熟后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淀粉天然的甜味;可能是水培的、颜色略显苍白的绿叶菜,用简单的盐水焯过,保留了植物本身的清爽;偶尔甚至还有一小份不知从何种生物身上获取的、纤维略粗但肉味十足的肉排。
这些食物简单,甚至可以说粗糙,但它们是“真实”的。每一口咀嚼,都能感受到食物原本的质地和风味在味蕾上绽放。这对于从小到大几乎只接触过合成有机物的李豫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这些东西。”李豫咽下口中带着焦香的块茎,忍不住低声对王叔说道。连续三天这样的饮食,让他因为囚禁而紧绷的神经,以及对自由军固有的恶感,竟不由自主地减少了一分。毕竟,能拿出宝贵的新鲜食物给俘虏,至少说明这些“隐居派”自由军,并非完全冷血,他们似乎还保留着某种……对生命基本需求的尊重。
王叔撕扯着一小块肉排,闻言哼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别被几顿饭收买了,小子。这只能说明他们这里的生态循环系统搞得不错,能自给自足。给你吃好的,未必安了好心,可能只是养肥了再宰。”
话虽如此,但李豫能感觉到,王叔在说这话时,语气也并非全然的否定。这些简单的、带着“家”的味道的食物,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软化着双方之间那道冰冷的铁栅。
就在第三天下午,拘留区的门再次滑开。
站在门口的,依旧是莎拉。她今天没有穿制服,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火红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比前几天更加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匕首,闪烁着一种关乎生死存亡的紧迫感。
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了那些蜷缩在角落的工程师,精准地落在了李豫、王叔和林依身上。
“你们三个,跟我来。”她的声音简洁,不容置疑。
在另外两名持枪机械工蚁的监视下,三人再次被带出了拘留区,来到了之前那间指挥室。
房间里只有莎拉一人。她站在巨大的全息台前,台面上此刻正显示着一副复杂的、不断闪烁着红色警示区域的地形图,看起来像是这片行星碎片的内部结构扫描图。
莎拉转过身,面对三人,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们对自由军没什么好感,把我们看作绑架者,甚至是敌人。”她的目光扫过王叔和李豫,“我也不指望短短几天,几顿饭就能改变你们的想法。”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严肃:“但是,眼下这件事,关系到你们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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