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勋贵文武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沉沉的宫阙阴影和摇曳的灯笼光晕之外。然而,对于值守在殿外丹陛下的侍卫群中的一人而言,漫长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曹国公世子李景隆,身披着与周围侍卫无二的甲胄,依旧按制站在原地,履行着他作为勋卫的职责。但他的世界,仿佛在方才那一个多时辰里,已被天幕上的字句和殿前的哄笑声彻底撕裂、重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原本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勋卫同僚们,此刻正刻意地与他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他们的目光偶尔扫过他,不再是往日的熟稔与随意,而是掺杂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有难以置信的荒诞,有隔岸观火的戏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敬畏?(毕竟能一口气送掉六十万大军也是种“本事”)
那些目光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他试图挺直腰板,维持住将门虎孙的骄傲,却发现平日里觉得合身威武的甲胄,此刻竟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排斥。没有人再与他低声交谈,没有人再与他交换眼神,他仿佛被孤立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外面是正常的世界,里面是他冰冷而尴尬的耻辱。
人们或许可以原谅愚蠢,可以宽容能力不足,但对于“吃里扒外”、“背主求荣”这种行为,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群体,都是最为人所不齿的。哪怕那个“主”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哪怕那个“主”在未来可能表现得昏庸无能,但此刻在众人看来,建文帝朱允炆对李景隆是信任有加的,给予了他无人可及的兵权和地位。
“允炆……”李景隆甚至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默念了一下这个他现在本该毫无交集的名字,一股荒谬的同情和罪恶感悄然滋生,“你说你……将来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碰上我了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个年轻的皇帝,是如何被自己一次次“精彩”的操作推向深渊的。
就在李景隆心神恍惚、如坐针毡之时,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从宫道方向传来。只见一名穿着青色贴里的中年太监,小跑着来到侍卫班列前,目光精准地找到了李景隆。
那太监脸上堆着程式化的、毫无温度的笑容,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曹国公世子,李景隆将军?”
李景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胸应道:“末将在!”
太监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疏离:“传老国公(李贞)与曹国公(李文忠)的话儿,让您即刻回府。宫里的假,两位国公爷已经替您请好了。曹国公特意吩咐了……” 太监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清晰地说道:“……让您从今日起,就不必再来宫里当值了。安心在府中……休养即可。”
不必……再来当值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最后的判决,又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李景隆的心口!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能站稳。
原来……原来这奉天殿下的值守之位,这片他曾经觉得枯燥、束缚的地方,此刻竟然成了他最后的安全区!只要他还站在这里,穿着这身铠甲,他就还是大明的勋卫,还是曹国公府的世子,还勉强维系着与皇室、与朝堂最后的一丝直接联系。
而现在,祖父和父亲,用最温和也最决绝的方式,亲手斩断了这最后一丝联系。
他们让他回家。
不是责骂,不是家法,甚至可能回去后都不会再多说他一句重话。
但这恰恰意味着——彻底的放弃。
他们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不再试图让他融入朝堂,不再指望他光耀门楣。他们只想把他藏起来,像藏起一件见不得人的丑闻,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隐患,让他安安分分地待在国公府的高墙之内,混吃等死,平庸终老,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更不要再有机会去“发挥”他那“惊天动地”的才能了。
这对于心比天高、自幼被寄予厚望、自认文武双全的李景隆而言,比任何打骂和惩罚都更加残酷。
冰冷的绝望,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名传话的太监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周围的侍卫们依旧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但那无形的壁垒却更加厚重了。
李景隆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脱下了头上的盔帽,露出了一张苍白失血、写满了茫然与崩溃的年轻脸庞。
家?
那个曾经代表着他所有荣耀和底气的地方,此刻对他而言,却像是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
他这条船,还未真正起航,便已被亲手拔掉了锚,扔进了无人问津的死水湾。
曹国公府的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车厢内,气氛比外面的夜色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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